就这样转圈看着,来到了市委市政府院门口,罗成让车靠路边。隔着一排柏墙看见田玉英和她母亲正在雪中喂鸽,雪停了,白鸽像大雪片替它们飞舞。小孩们在打雪仗嬉戏。看见贾尚文夫妇俩正端着相机给贾兵照相,贾兵手里一定拿了碎玉米,鸽子争相停落在他身上。司机问还进去吗,罗成说不惊动他们了。
女儿在这里下车,与他挥手告别。
车开出了城区,雪后风光很开展。到了太子县城,雪中县城半静半繁闹。到了小龙乡,小镇上雪景很市井,车过乡政府,司机问他还进去看看吗,他摆了手,今天他不上班。他让司机拐了拐,前面就是东沟村。汽车爬坡进了村,在东沟小学院门外停下。周日学校没人,新建的校舍很安静,雪白一片的校园里只有一串脚印。司机问还要不要找找陶兰老师,罗成摇了头,看一看就行了。车又过了女娲县,补天乡,采石村,尾声一样简洁的雪景让他多少回顾了这里的故事。
车开进黑三角,盘山上了精卫山,多少就可以俯瞰整个天州了。
那边远远有女娲山,另一边远远有后羿山。下面盆地中有天州煤矿。天州煤矿这一章故事刚刚翻过,就和女娲补天的故事、后羿射日的故事一样,摆开了距离。
他想到了故事中的男人公和女人公,也便想到了叶眉。
他站在大雪风光最高处又掏出叶眉昨天来的信。
信很简短:罗成,我真不知道天下竟有你这样的男人。当然,我现在知道了。和你在一起,觉得你最真实。和你不在一起,觉得你的存在很不真实。你在那个在我看来有些破旧的小城市干了一番和平鸽满天飞的事情。看着大院里那群飞翔的鸽子,我能觉出你的人情,但我常常又想到堂吉诃德搏斗风车的故事。我本来想在省城等你,和你说些有点意义的决定,但我最后还是先随一个新闻团出国考察了。你无疑是坚强可靠的,你也是需要理解和照顾的,然而,我还是可能不负责任地留下债务,自由飞翔。只有对你的祝福大概永远是真诚的。怀念天州的故事。叶眉。
罗成将信看了两遍,收起,上了车。
车盘山越岭穿过第一场新雪后的天州风景。
(全文完)
我自八0年开始文学创作,最初的长篇小说《新星》、《夜与昼》、《衰与荣》写的都是当代的社会及人物,大多在《当代》杂志发表后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书。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中后的一些年中,我做了一些非文学的研究与写作,如国人所知,引起了很大争议。这些可能要由后人去结论。九十年代后半期我又开始了文学写作,题材领域与八十年代相比有了变化,特别是写了《芙蓉国》、《蒙昧》、《牺牲》、《黑山堡纲鉴》、《那个夏天你干了什么》这样五部反映“文革”的长篇小说。这些小说在艺术上做了新尝试,先后发表在《
花城》、《大家》、《收获》等杂志而后出了书。其间还写了《超级圈套》这样的商界故事,《合欢》这样的小人物故事。
《龙年档案(197)》是在以上作品之后的最新创作。而这部最新创作却又重返了当年《新星》、《夜与昼》、《衰与荣》的题材,再次描写当代社会政治生活的重大冲突与众多人物。
感谢人民文学出版社、《当代》编辑部的朋友们对我的鞭策与激励,他们几年来的期待与支持使这部作品得以问世。
在《龙年档案(197)》中,我的艺术追求就是把当代社会政治生活写翔实写具体写逼真写像写得“大观园”。这部“纯属虚构”的故事或许会使它的读者产生不同联想。
生活是现实的,所有人都在某种现实的规定和限定中活动。要真实而不是粉饰地写生活,就要一针见血入木三分地落每一笔。同时我又相信,理想的人格崇高的精神不仅在文学中而且在现实中存在。
唐吉诃德也是令人尊敬的。
十多年前的《夜与昼》、《衰与荣》是《京都》三部曲的前两部,第三部《灭与生》一直未完成。十多年来读者对《灭与生》及李向南的最后命运多有询问。
《龙年档案(197)》或许是对这些询问的一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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