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玲出来了。马立凤对她讲:“书的主编是你弟弟宋晓智,但实际上,他也是挂名。真正编书挣钱的,是图片出版社的一个人。”宋晓玲问:“你讲这些话什么意思?”马立凤说:“这件事能拖过去最好,如果闹大了,上边下来批示查处,我的意思是,你弟弟应该想办法把自己择出来,这样整个事情就单纯。”
宋晓玲说:“他这两天不是下乡躲了吗?”
马立凤说:“就怕躲不开,要做万一的准备。”
宋晓玲说:“叫我怎么说?他和那个人关系很不错呢。”
贾尚文虎起脸了:“这还不好说,问你弟弟分了钱没有,分了钱,都退回去。告诉那个图片社的,他一个人承担责任,责任反而小,还不连累他人。”
宋晓玲有些为难:“你们不知道,他俩关系确实不一般。”
贾尚文拍了拍茶几:“不就是所谓朋友吗?狼被猎夹夹住了腿,连自己的腿都舍得咬断丢下,才能有活路。”
六叶眉在天州自我感觉不错,她喜欢搅得世界团团转。
她在胡山东的洗浴城进出好几次,她在调查一个新开业的服务性企业,怎么就三天两头遭检查。最初准备写报道“开张半月,被查七八回”。后来改成“开张二十天,被查二十回”。最后改成“开张一个月,天天来警车”。她觉得到此为止可以发稿了,在省报、天州日报同时发,外省报纸肯定转载。她从来会做抢眼的事。她到洗浴城将新闻稿给胡山东看了。胡山东说:“事实没错。发得了吗?”叶眉说:“没问题。罗市长看了报肯定会批示。他一批示,查下来,你的日子就好过了。”
胡山东浓眉大眼地一笑:“对方来头也不校”她几次碰上来查的工商税务公安,上去问为什么总来查。别人看了她亮出的记者证,也没大理睬。有个警察还半客气半不客气地对她说:“我们查我们的,你查你的。彼此不妨碍公务。”
叶眉骑着摩托离开洗浴城时,并没有注意到后面不止一次有摩托车跟随。
一天晚上,她从洗浴城回到记者站。一辆一直跟随她的摩托从她身后呼啸而过。她回头瞥见那辆摩托上一人开车,一人坐在后面打手机。她觉着了异样,但没太在意。
今天,她拿着“开张一个月,天天来警车”的稿子到了天州日报社。
她和报社的一个年轻副总编王庆很熟。
王庆一看她的标题,就说:“题目不错。”接着将内容扫描了,说:“你这强龙乱压地头蛇,把我们记者的饭碗都戗了。”王庆告诉叶眉,天州市委已经成立了稳定社会领导小组,罗成现在是以领导小组组长和市长双重身份抓工作了。罗成还要求媒体监督他社会办公。天州日报已决定王庆带两个记者跟随罗成在城乡跑。天州电视台也有一个三人小组相跟,王庆指了指坐在一旁提着摄像机、拿着录音话筒的两男一女。女孩长得十分模样,站在那里有点光彩照人。
叶眉一进来就看见她了,只是还没找到和对方相识的角色。
王庆指着女孩说:“这是刘小妹。”叶眉冲对方笑着点点头。
对方的漂亮造成了她的矜持,她便先和王庆说话。
王庆外号王国际,喜欢评论国际;又外号王政治,喜欢评论政治;还叫王述评,喜欢述评一切时事。他对叶眉说:“罗成担任稳定社会领导小组组长,这是一招险棋。”叶眉说:“险在哪儿?”王庆说:“明显是把天州所有难题都扛起来了。权是大了,责任全承担了。像下岗就业、上访、欠发工资,没有一个是好解决的。立什么军令状,纯粹是逼自己,想来个陷之死地而后生。”
叶眉因为有刘小妹等人在一旁,尤其要和王庆说一些旁人够不着的话题。
她说:“你是替古人担忧,罗成这么干自有他的道理。”
王庆说:“听说成立这个领导小组是罗成建议的,龙福海居然就同意了,这让很多人都意想不到。”叶眉说:“这有什么不好想象的,你知道黑山羊白山羊过独木桥的故事吗?”王庆说:“当然知道。黑山羊白山羊面对面在独木桥相遇了,谁也不让谁,结果顶撞起来,都掉到了河里。”叶眉说:“你说的只是教育儿童的版本。真正的故事是这样的,黑山羊和白山羊过独木桥,会有四种结果:互不相让,就都掉到河里;相互都退让,也毫无必要;第三种、第四种结果是,黑羊让白羊先过,白羊让黑羊先过。后两种情况是彼此形成合作的一种平衡。这在博弈论中是个有名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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