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尚文喊等等,然后对龙福海一摊双手,无奈地摇摇头:“他脾气就是这样。”便跟着出去了。孙大治对龙福海说:“我先送他们上电梯,再回你这儿来。”
龙福海一个人点着了烟,坐在那里漫无边际地抽了几口。
孙大治回来了,说:“尚文和他一个楼办公,不好不跟着一块儿走。”而后,他从龙福海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龙福海把打火机撂给他,他坐下,抽起近乎烟,说起近乎话:“万汉山多少要处分一下,给罗成一个大面上过得去,在舆论上也交待得过去。完全不处分,民众容易逆反。当然,”孙大治停了一下说:“也不必要处理太过分。”龙福海说:“你提个分寸。”孙大治说:“发个文,通报批评,是不是可以?”龙福海不轻不重拍了拍桌子:“那罗成能接受吗?这是他的突破口。”孙大治抽着烟说:“每个人都有不同意见,最终要靠你龙书记平衡。”
两个人没抽完一支烟,贾尚文又有些气喘地来了:“他又下乡去了,我再过来坐坐。”
孙大治似乎早就料到贾尚文会回来,贾尚文也似乎早就料到在这里会碰到孙大治。贾尚文叼上烟,专门拿起孙大治的烟对火,彼此又抽了个近乎烟。
龙福海心如明镜,早将这两个副书记看了个明白。他坐在转椅上转了一转,说:“你们二位跟我合作多年,我也不对你们说外话。”他讲到他最近几次去省里,都见了省委书记夏光远,谈的相当融洽。他还谈到夏光远去北京开会看望了曹部长,龙福海说:“告诉你们一个小背景,曹部长和夏光远关系颇不一般。”龙福海说着站起来踱了几步,很舒展地伸了个懒腰说:“天州往下的形势会越来越明朗。有一些小小的反复没坏处,有时反而能使我们看清每一个人头。”
龙福海瞟了一下两个人,知道这些话自有千钧之力。
孙大治有人找,先走了。龙福海又格外首领地往转椅上一仰,指着贾尚文说:“我还是希望能够实现我的初衷,让你干市长。咱们慢慢等着看吧。”
贾尚文有些尴尬地讪讪一笑:“这个念头,我现在可不敢多想。”
龙福海瞪起眼:“有什么不敢想的?心想事成。”
贾尚文走了,一直在外间屋等候的马立凤进来了。她说:“这一下,你安排稳妥了。”龙福海得意洋洋地在屋里走起戏步来,那双手分明握着一把入万军如无人之境的青龙月牙刀。他又想唱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了。看着窗外楼下市委大院里飞翔起落的鸽群,他即兴唱了一句现编的词:“任你们做尽花样文章,说到底敌不过我着实一下。”拿腔作势唱完了,他哈哈一笑,对马立凤说:“说稳妥,还不够万全。你现在去请许怀琴过来,我要和她谈谈。”马立凤一下明白了:“这现在也是个关键。”
龙福海在屋里踱来踱去。市常委这几个人头,他又算盘珠子一样拨拉了一遍。
常委会上要讨论的事情,大多是一个书记和四个副书记预先碰头统一过的。一个书记自然是他,四个副书记,罗成、贾尚文、孙大治已占了三个。
还有一个叫许怀琴,是过去九个常委中唯一的女性。
许怀琴原是市委常委,龙福海当了书记把她跑成副书记负责组织、干部。后来负责宣传文教的副书记突然心脏病去世,她又同时兼管宣传文教这一摊,一人干了两个副书记。她实际上又算是常务副书记,龙福海要外出开会,市委日常工作就都她管了。许怀琴能够被龙福海看顺眼,是因为极谨小慎微。她手里的这一堆要害实权,其实都是替龙福海当保管。
罗成来天州这两三个月,许怀琴因为一场大病,一直没多上班。
这几天上班了,龙福海就要把她调理顺。
许怀琴来了。这是一个模样还端正但有些古板的中年女干部。她很稳重又有些小心地一笑,站在龙福海面前。龙福海让她坐,她才缓缓坐下。坐得也很规矩,两腿并紧,手放在沙发扶手上,脊背端正不后靠。龙福海十分习惯这个坐在那儿不说不动的女副书记。你说她规矩谨慎照章办事,但她又懂得察言观色。你说她和善从容,可她管起部下来也有三分苛刻。你说她四平八稳,可有时也能出一两个巧主意。她的样子最合适坐办公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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