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龙泉依然严肃地说:
好啦,办公室的改造就到这里。不过你们怎么一点儿主动性都没有,推一下动一下,你们是机器吗?连机器也不如,充其量是算盘珠,是留声筒,是……(也许他实在找不着合适的词了,只好停顿一下)我再问你们,昨天下午是谁通知的会议?是我,单书记。
云迪现在已当了会议科长,只好在人群里应着。
好哇,那我就要问问你喽。通知开会,为什么单单漏掉了卢副书记?
这……云迪一下涨红了脸:卢书记下乡了。
下乡就不通知了?
单龙泉脸一沉,两眼如鹰鸷一般瞪着她,吓得云迪嘴唇都发了白:
不可能没通知……我记得,通知他家里人了……通知他家里谁了?
大概是……保姆?
什么大概,在办公厅工作,能大概吗?!
就是保姆。
有记录吗,拿来我看。
没、没……当时太紧张,突然要开会,就……没记。
哼,没记……我且问你,你这个科长谁分管的?
云迪咬着嘴唇,不吱声。
怎么,没有人分管?
看看这样子,魏刚只好打破沉默说:是我分管的,有什么问题,您就批评我好了。
好,总算有人站出来了,那我就再问问你喽。单龙泉今儿真不知怎么了,逮谁训谁,好像患了训人的毛病:我且问你另一个问题,有些文件,未经我签字,为什么就印发了?
这个嘛……魏刚也不由得沉吟起来:有些是常委、副书记签发的。按照惯例,只要有一位领导签批,就可以印发。
噢,惯例,这话说得好哇。这么说,就全是领导们签发的了?
是的。绝大多数都是这样。魏刚说得很慢,说一句顿一下,大脑紧张地思索着:当然,也有另一种情况。如果是会议议定,或者领导授权,也有个别是我签批的。这也是惯例,如果单书记认为不妥,今后一定改正。惯例。惯例。又是惯例!不知怎的单龙泉忽地动了怒,猛地一拍桌子:工作要的是规矩,是纪律,是法律,而不是什么惯例!从今日起,一切惯例,一切不规矩的地方,统统取消!
好吧。
魏刚说得很平和,心里的火却腾地升了起来。依他的个性,如果再呆下去,必定要和这位新书记吵起来,只好一转身,率先走出了这间能闷死人的屋子。他知道这一举动,必定又要惹起单龙泉的反感,但他实在顾不得这些了。好在其他人也很快退了出来,都低垂着头,一脸阴郁地回了各自办公室。只有云迪跟着他,嘴撅得老高。等回到自个儿办公室,魏刚才注意到,云迪眼里竟噙满了泪魏刚绞把毛巾,递给她,又轻轻碰上了门。
云迪一边擦眼睛,一边却呜呜哭起来:
魏秘书长,你评评理,他这不是纯粹没事找事,没碴找碴吗?什么狗屁水平,当书记的,不抓大事抓小事,居然管起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来,简直是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耍得个什么威风!如果再说下去,我非和他吵一架不可,在办公厅这么多年,我……我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云迪的确是单纯的。在一个单纯的下级面前,你又能说什么呢?魏刚只好沉默,等到她哭诉够了,才故作真诚地说:单书记是有水平的,单书记发火,一定有他的道理。不过这不关你的事,表面上是批评你,实际上是批评我的,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再说呢,当领导的批评部下,正好说明了他对你相信,只有自己人才会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留情……好啦,快不要哭了,你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嘛,要哭肿了眼,怎么入洞房呢?一句话,竟逗得这姑娘哧地笑起来,然后对着镜子小心地擦拭了一遍眼角,说声你等等,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手里拿着一张大红请柬,羞涩地微笑着,重新站在他的面前。望着她那幸福的样子,他还能说什么呢,只好又鼓励安慰几句,赶紧把她打发走了。等云迪一出门,魏刚便把门碰上,一个人关在屋里,任谁敲门也不开了。
他需要冷静,也需要时间,应该认真思考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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