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不等他回到城区,一个举报电话已打到了市纪委书记的办公室。所以,当他赶到古城的时候,纪委书记已破例找他谈话了。他当时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竟一下子慌了神,不仅交代了大吃大喝的整个过程,连那个小黑皮包也一并上交了。事后想来,这真是一个愚不可及的举动。他本以为还会受到表彰,谁知道却一下子变成了全市的大贪官。特别是在与赵广陵的对比中,这笔款的分量似乎更重了,足以给他以致命一击。事隔多年,魏刚依旧搞不清楚,究竟是谁在陷害他呢?是云跃进吗?云跃进已经五十七岁,当书记已经“超龄”了;是齐秦吗?齐秦更巴不得让他上任呢,而且齐秦当时充其量是个副书记,要竞争只是在竞争区长嘛……想来想去,只能归结到命了,事已至此他已成俎上之肉,只能等待单龙泉的最后决断了。果然,不几天,单龙泉竟亲自登门和他谈话来了。望着这位顶头上司,魏刚忽然有一种陌生感。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才当了不到两年书记,怎么单龙泉也一下老了许多,头发也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一道紧挨一道,似乎比老岳父还密一些,那种疲惫的神情竟勾起了他一点儿同情。单龙泉坐下来,定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尽可能委婉地说:
今儿来,老叔想和你说说你个人的事,这些天,老叔一直在上下活动,为你那个即将到来的任命疏通关节。谁曾想竟出了这么大的事,闹得全市上下沸沸扬扬。为了严肃纪律,对全市干部有一个交代,老叔思考了几夜,又和每个领导成员做了交谈,初步考虑想给你调整一个工作岗位,不知你有什么意见?该来的果然来了,魏刚很镇定,勇敢地迎着老头子含而不露的目光尽可能微笑着说:没意见,没意见,一切听领导安排。而且我也早有这个想法,只是不好意思给领导们提。只是不知道单书记想把我安排到什么地方?这个嘛……单龙泉斟词酌句,似乎颇为作难:你知道,现在机构臃肿,人浮于事,干部们的期望值又很高,很不好安排啊……
既然不好安排,那就免掉我好啦!魏刚立刻打断他的话说。
一听这话,单龙泉的脸色有点改变,口气也立刻严肃起来:快别这么说!你这是骂老叔呢。毕竟咱们是两代交情,父一辈子一辈的情谊,韩书记可是我的老恩师啊,你出的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毕竟是你主动讲出的。又涉及到区里一些同志,市委决定就不处理了,所以我想……调整你到市财委当副主任,保留正处级待遇,如何?看单龙泉那个小心翼翼的样子,魏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直笑得单龙泉莫名其妙瞪大了眼,才强止住笑声说:好哇,太感谢单书记了,正合我意、正合我意啊!
那……你同意了?
怎么会不同意呢,我完全同意。而且最让我奇怪的是,财委实在是个非常重要的单位嘛,怎么在你们领导眼里,竟成了没有人愿去的赖单位?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要发展经济、搞活流通,财委可做的事情多得很嘛。况且,我还有一点不明,什么叫好单位,什么叫赖单位,标准究竟是什么,是不是哪个单位有权、实惠,有捞油水搞腐败,哪个就是好单位?哪个单位是清水衙门,有做的没捞的,只能当清廉干部,哪个就是赖单位?这一下,轮到单龙泉作难了,脸一阵红一阵白,掏出一支烟来点上,又想起来似的扔给魏刚一支,才嘿嘿干笑着说:
年轻人思维敏捷,嘴也太快了,倒叫老叔不知说什么好了。当然,话不能这么说,都是革命工作嘛,本无所谓好无所谓坏,这实在是一种很含混的概念,也是社会上的一种流行说法,没什么科学性的,也不能太较真了……那……我想问一下,下一步古城区的班子究竟怎么调?
这话本来不应该跟你讲。不过既然你问起来,老叔不妨提前告你一声,新的书记要从省里派一个喽,可能是个副厅级干部。出了这么大事,古城区也应该汲取教训,云跃进是主持全面工作的,年龄也大了,只好退到人大当主任了。区长由谁接任?
这个嘛……还没形成一致意见,好啦好啦,既然你同意了,我也就没什么要说的了。作为书记,同时也是老朋友,老叔祝你在新的岗位上取得新的成绩吧。
说着话,单龙泉已站了起来,伸出手和魏刚热烈地握着,又略带夸张地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以示亲热。谁知魏刚却一直握住他的手不放,很认真地看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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