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一样地转过了后院的墙根拐角,五魁(8)终于闪身到了中院的一个大厅中,于一棵树后看见了那里五间厅堂,中间三间有柱无墙,一张八仙土漆方桌围坐了一堆人吃酒,厅之两头各有界墙分隔成套间,西头的门窗黑着,东头的一扇揭窗用竹棍撑了,亮出里边炕上的一个人来。五魁(8)差不多要叫起来了,炕上歪着的正是新娘!五魁(8)鼓了劲便往厅门走,走得很猛,脚步咯咯地响,厅里就有人问:“谁个?”五魁(8)端直进门,问道“哪位是唐寨主?”众人就停了吃酒,一齐拿眼盯他,一个说:“是给寨主贺喜吗?夜深了,寨主和夫人也要休息了,拿了什么礼物就交给前厅,那里有人收礼记单,赏吃一碗酒的!”五魁(8)说:“我不是来送礼的,我有话要给寨主说!”在座的偏有两个是亲自抢夺了女人的,五魁(8)没有看清他们,他们却识得五魁(8),忽地扑过来各抓了他的胳膊按在地上了,回头说:“寨主,这小子就是那个驮夫,竞寻到咱们白风寨来了!”中间坐着的那个白脸长身男子闻声站起,五魁(8)知道这便是唐景了,四目对视半晌,唐景挥手让放了他,冷冷说道:“你一个人来的?”
五魁(8)说:“就我一个。”
“好驮夫!”唐景说,“我就是唐景,唐景要谢谢你,来,给客人倒一碗酒来!”
五魁(8)不喝酒:
唐景就哈哈笑了:“不喝你就白不喝了!你是个汉子倒是汉子,可一人之勇却有些那个吧,要夺了女人回去,你应该领了百儿八十人才行啊:”
五魁(8)说:“我不是来夺女人的,我只是来给寨主说个话。”
唐景说:“白风寨上唐景没有秘密的,你说吧!”
五魁(8)说:“寨主要不让我说,就着人拔了我的舌头,要让我说,我只给寨主一个人说。”
唐景又笑了:“真是条好汉子!好吧,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众人散了开去,一个人已经走到厅院了,又进来将身上的一把腰刀摘下给了唐景。唐景说:“用不着的。”倒将厅门哐啷关闭了。
五魁(8)还站在那里不动,心里却吃惊面前的就是唐景吗?外边的世间纷纷扬扬地传说着有三头六臂的土匪头子,竟是这么一个朗目白面的英俊少年吗,且这般随和和客气!僵硬了半日的五魁(8)一时却不知所措.突然腿软了,跪在地上说:“寨主,五魁(8)是一个下贱驮夫.莽撞到白风寨来,得罪寨主了!”
唐景说:“来的都是客嘛!权当你是我派的驮夫,有话喝了这碗酒你说吧:”
五魁(8)便把酒接过喝了,一边喝一边拿眼看唐景的脸,看不出有什么奸诈和阴谋,心里倒犹豫该不该对他撒谎呢?这么一想,却立即否定了:唐景不像个凶煞,可土匪毕竟是土匪,柳家的新娘不是现在抢来要做压寨的夫人吗?我是来救女人的啊!就放下酒碗说:“寨主,我只是驮夫,原本用不着为柳家的这个新娘来的。这女人若是被别的人抢了去,我也不会这么来的,一个女人嫁给谁都一样.反正不是我的女人。可寨主是什么人物?
我五魁(8)虽不是白风寨的人,寨主的英名却听得多了!为了寨主,五魁(8)才有一句话来说的,寨主哪里寻不到一个好女人,怎么就会要这个女人呢?他虽然眉眼美一点,却是个白虎星。”
五魁(8)的话十分罗唆,他始终在申明自己来的目的,唐景就一直看着他微笑,可说出最重要的一点了,却嘎然而止,唐景就霍地站起来,问道:“白虎星?”
五魁(8)说:“是白虎星。”
白虎星是指女人的下身没毛,而本地的风俗里,认定着白虎星的女人便是最大的邪恶,若嫁了丈夫,必克丈夫,不是家破业败,就是人病横死,即使这号女人貌美天仙,家财万贯,男人一经得知断是不肯讨要的。
五魁(8)看着唐景脸面灰黑起来,却说:“寨主如果是青龙这便好了!”
青龙者,为男人的胸毛茂密,一直下延到下身器官,再一溜上长到后背。若女为白虎,男为青龙,这便是天成佳偶,不但不能相克反倒相济相助,是世上最美满的婚嫁。
但唐景不是青龙,白脸唐景连胡子都不长。唐景直愣愣拿眼看着五魁(8),看得五魁(8)几乎要防线崩溃,突然说:“她是白虎,你怎么知道?”
这是五魁(8)在准备说谎的时候就考虑到了,他说,这女人是苟子坪姚家的女儿,而他五魁(8)的表姐正好也在那个村的,鸡公寨柳家少爷订了这门亲,一次他去表姐家提说起此事,表姐悄悄告知他的。五魁(8)这么说着,尽量平静着心,说了上句,就严密谨慎下句,不要出现差错。“表姐说,”五魁(8)就又说了,“一次是表姐同这女人上山捡菌子,捡得热了,两人偷偷在林中的一个山泉里洗澡发现的。表姐发现了,心里就犯嘀咕,怪不得姚家族里的那个小伙上山砍柴就滚坡死了,以前却在说这女人与那个本门哥相好得怎样怎样,原来她是白虎星短他的寿呀!这事表姐当然不敢对人言说,只是柳家一向欺负他五魁(8)家,他五魁(8)无可奈何.知道了柳家订了这门亲,表姐才喜欢地说恶人有恶报,瞧她柳家的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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