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原又说:战斗性格还真比和平劳动性格更重要。世界上劳动量最大的工程——长城,仍是抗不过世界上最小民族的骑兵。光会劳动不会战斗是什么?就是那些阉马,任劳任怨任人骑,一遇到狼,掉头就逃,哪敢像儿马子那样猛咬狠踢。
杨克赞同地说:唉,长城万里是死劳动,可人家草原骑兵是活的战斗。
陈阵说:我觉得咱们过去受的教育,把劳动捧得太极端。劳动创造了人,劳动创造了一切。勤劳的中国人民最爱听这个道理。实际上,光靠劳动创造不了人。如果猿猴光会劳动不会战斗,它们早就被猛兽吃光了,哪还轮得上劳动创造以后的“一切”。猿人发明的石斧,你说这是劳动工具还是武器?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杨克说:石斧当然首先是武器,不过用石斧也可以砸核桃吃。
陈阵思索着说:劳动之中还有无效劳动,破坏性劳动和毁灭性劳动。只有把战斗和劳动完美结合的民族,才能生存、发展,才有广阔的前途……
杨克和张继原都连连点头。
儿马子终于暂时休战,都去往肚子里填草了。小母马们,趁机又逃回妈妈身边,大母马心疼地用厚厚的嘴唇给女儿撸毛揉伤。但小母马只要一看到父亲瞪眼喷鼻向它怒吼,就吓得乖乖跑回自己的新家,远远地与妈妈相望,四目凄凉。
杨克由衷地说:看来,以后我还真得多到马群去上上课。
高建中赶了一辆牛车兴冲冲地回来。他大喊:咱们赚了!我抢了大半桶野鸭蛋!
三人跑过去,从车上拎下沉甸甸的大水桶,里面大约有七八十个长圆形野鸭蛋,其中有一些破了,裂了口子,金黄色的汁液,从蛋壳的缝隙里渗出来。
杨克说:你可是一下子就消灭了一大群野鸭啊。
高建中说:同学们都在那儿抢呢,西南的泡子边,小河边的草里沙窝里,走不了十几步,就能找到一窝野鸭蛋,一窝就有十几个。先去的人都抢了好几桶了。跟谁抢?跟马群抢呗。马群去饮水,一踩一大片,河边泡子边尽是蛋黄碎蛋壳,看着真心疼啊。
陈阵问:还有没有?咱们再去抢点回来,吃不了就腌咸鸭蛋。
高建中说:这边没了,四群马一过还能剩下多少,泡子东边可能还有。
杨克冲着张继原吼道:马群真够浑的,你们马倌也不长点眼睛。
张继原说:谁知道河边草里有野鸭蛋啊。
高建中看到了家门口下面不远的马群,立即对张继原说:哪有把马群放在自己家门口的,把草吃光了,我的牛吃什么。你快把马群赶走,再回来吃摊鸭蛋。
陈阵说:他骑的可是生个子,上马下马不容易,还是让他吃了再走吧。他刚
才给我们俩上了一课,也得犒赏犒赏他。又对张继原说:别走别走,这么多的破蛋我们仨吃不了。
高建中吩咐说:你们都过来,把破蛋好蛋分开挑出来。我两年没吃到摊鸡蛋了,这次咱们吃个够。正好包里还有不少山葱,野葱摊野蛋,是真正的野味,一定特香。杨克你去剥葱,陈阵你去打蛋,继原去撮一大簸箕干牛粪来,我掌勺。
挑拣的结果,一半好蛋,一半破蛋。每人可以先吃上**个破蛋,四人乐得像过节。不一会儿,羊油、山葱和野鸭蛋,浓烈的混合油香溢出蒙古包,在草原上随风飘散。狗们全都流着口水,摇着尾巴挤在门口,小狼把铁链挣得哗哗响,也馋得蹦高,凶像毕露。陈阵准备留出一份喂狼,想看看小狼吃不吃羊油摊野鸭蛋。
四人在蒙古包里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又一碗。正吃在兴头上,忽然听到嘎斯迈在包外大声高叫:好啊,吃这么香的东西,也不叫我。嘎斯迈带着巴雅尔,扒拉开狗进了包。陈阵和杨克立刻让坐,请两人坐在北面地毡主座的位置上。陈阵一边给两人盛鸭蛋,一边说:我以为牧民不吃这种东西呢,来,你们先尝尝。
嘎斯迈说:我在家里就闻到香味了,太香了,隔着一里地都能闻见,馋得我像狗一样流口水了,连我家的狗都跟来了。我怎么不敢吃?我吃我吃!说完就拿筷子夹了一大块,放到嘴里,嚼了几口,连说好吃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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