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31)

2025-10-10 评论

    我付了饭钱回到住处,尽量地梳理我的心情,槐树上又有了鸟的叫声,似乎全在说:美容美发店!美容美发店!是的,我很久都没有去那家美容美发店门口了,我以为我已经把那个女人忘记了,原来她一直还藏在我的心底。白日里见到的那个翠花,我为什么一口就拒绝了呢,如果我不来城里,我没有那双女式高跟尖头皮鞋,我没有见过美容美发店的女人,翠花是不能弹嫌的。可现在,我是刘高兴(31),刘高兴(31)在城里有了经验,有了那一双高跟尖头皮鞋,见过了美容美发店的女人和无数的女人的脚,刘高兴(31)就无法接受翠花了。
    我庆幸王婶给我介绍的那个女人没有和我成婚,她在清风镇是花喜鹊,而在城里充其量只是个灰麻雀,如果那时结了婚,会不会现在却离婚呢?
    世上有没有真正的爱情呢?比如一个男人,当他遇见各方面条件和自己的妻子差不多的女人,这女人又愿意与他相好,他或许可以对妻子忠诚,如果遇见各方面条件比妻子略好一点的女人,他或许仍可以坐怀不乱,但见个更好的,更更好的,那他还能抵抗得了吗?
    我是不是个流氓?我不是流氓。萝卜长出地面颜色就变青了,水遇到冷就变冰了,环境改变着人,这不该是道德品质的问题吧。
    当我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五富和黄八就回来了,他们还在谈论着羊肉泡馍就是比刀削面好吃,打个嗝儿还有羊肉的香味。他们又问我吃了一半走掉的原因,是身子哪儿不舒服还是请他们吃饭心疼了钱?
    我说:君子谋道,小人谋食!
    他们说:我们就是小人物呀!
    树上的鸟渐渐安静了,我打了个哈欠,说我睡呀,就进屋睡了。
    但五富不睡,也不让黄八去睡,他是吃了一份羊肉泡馍,又把我剩下的半份也吃了,肚子就撑得难受,他一边拿肚子去撞树,一边要黄八陪他说话。黄八就成半夜地诅咒着这个城市,诅咒里又哈哈地呱笑。

    过了十天的光景吧,一个中午,我拉了架子车刚进八道巷,有人问我愿不愿去拉货,货不重,是百十个纸箱装的,拉到八道巷的一栋楼上,纸箱全部归我。我问到哪儿去拉,他说塔街,塔街我不知道,他又说魏公寨知道不?魏公寨有个邮局,我和五富去那儿汇过钱,并不很远,我就跟他走了。
    这人半个脸都是胡子,街上一个小孩一直看着他,说:叔叔没嘴?他一掀胡子,说:这不是嘴是你娘的×?我觉得这人挺逗。
    到了魏公寨,果然有条丁字街叫塔街,街口却是偌大一个古董市常那里的店铺都是清一色的简易平房,一排一溜纵横交错,形成数十个南北东西走向的窄道,平房里出售着各种瓷器、陶罐、石刻、木雕和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古董市场上的人很多,大胡子领我七拐八拐到了一间店铺,我才知道要拉走的是百十个彩色陶罐,而大胡子本人就是个收藏家。但是陶罐的价钱并没有谈妥,好像是店铺的老板又要加价,先前的一个陶罐两千元变成了三千元,两人就争执不休。我知趣,没有发表意见,呆呆听他们一会儿红着脸吵一会儿又勾肩搭背地称兄道弟,就不想在他们讨价还价时有我碍事,我说:你们谈妥了喊我一声,我出去转转。我到旁边的店铺去瞧瞧新鲜,可刚一进去,店主人就迎上来,问:买些什么呀?我能买什么呢,只好出来,又进一店铺,店主人还是问:买些什么呀?我就又出来,在窄道里看人。人群里时不时就有一些异人,要么是大胡子要么是长头发在脑后梳个小辫儿,而且衣服长长短短,颜色大红大绿。又过来了一个,人长得尖嘴猴腮,却披肩长发,要不是有着大喉结我还以为是个女的呢。
    旁边有人说话。一个说:来这儿的这么多艺术家?一个说:屁!一个说:不是艺术家能是这打扮?一个说:你没见现在乡下人进城比城里人还像城里人吗?
    这话像子弹一样射击了我,我脸刷地红了,忙看那两个人,他们并没有看我,是朝着那个披肩发说的。但我迅速地走到了另一个窄巷。站在窄巷里还要干些什么呢,四处张望,就看到了店铺的后边有着一座塔。这塔不粗,造型却奇特,似乎两头小中间大,心想塔街就因为缘于这座塔吗,而有了这座塔才形成了这个古董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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