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都(153)

2025-10-10 评论

  姑娘就笑了,说:庄先生你是在怀念谁呀?庄之蝶说:这是叫单相思。姑娘说:对,我就喜欢单相思。我找了那么多男朋友,但我很快就拜拜了,这世上没有我相信的人,也没我可爱的人了。但我需要爱情,又不知道我要爱准?单相思最好,我就放任地去爱我想象中的一个人,就像是我有一把钥匙,可以去开每一间单元房!庄之蝶就笑了,说:姑娘你有这般体会一定更爱着具体的人的,怎么会不知道要爱谁?姑娘就说:那没有成功么。我发誓再不去爱他的,我天天都在这里警告我的。庄之蝶说:可你天天都摆脱不了对他的爱。这就是不会相思,学会相思,就割相思;不去想他,怎不想他,能不想他?姑娘叫道:哎呀庄先生你这么个年龄的人也和我们一个样的?!姑娘就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来,似乎很激动,有作长谈的架势。庄之蝶忙提醒婚礼开始了,咱在这儿说话,影响不好的,就把姑娘打发了下去。这时候,又一人弯了腰上来,悄声地对在之蝶说:庄先生,大门外马路左边有个人叫你去说句话的。庄之蝶疑惑了,是谁在这个时候叫他?如果是熟人,那也必是要来参加婚礼的呀?!就走出来,饭店的大门外,人们都进餐厅去看热闹了,只停着一排一排的小车,庄之蝶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人的。正欲转身返回,马路边的一辆出租车摇下了窗玻璃,一个人叫了一下:哎!庄之蝶看时,那人戴了一副特大的墨镜。庄之蝶立即知道是谁了,急跑过去,说:你是要参加婚礼?唐宛儿说:我要看看你!庄之蝶仰天叹了一声。唐宛儿说:参加完婚礼,你能去求缺屋那儿见我吗?庄之蝶看看身后的饭店大门,一拉车门却坐了进去,对司机说:往清虚庵那条街上开吧!唐宛儿一下子把他抱住,疯狂地在他的额上、睑上、鼻子上、嘴上急吻,她像是在啃一个煮熟的羊头,那口红就一个圈儿一个圈儿印满了任之蝶整个面部。司机把面前的镜扳了下来。
  车到了清虚庵的街上,妇人说:她们都去了?庄之蝶说:都去了。妇人说:那我们到文联大院楼去!不等庄之蝶同意,已给司机又掏了十元钱,车调头再往北驶来。
  两人一到住屋,妇人就要庄之蝶把她抱在怀里,她说她太想他了,她简直受不了了,她一直在寻找机会,她相信上帝会赐给她的,今天果然就有了,她要把这一个中午当作这分隔的全部日子的总和来过。她要让庄之蝶把她抱紧,再紧些,还要紧,突然就哭起来了,说:庄哥.庄哥,你说我怎么办啊,你给我说怎么办呢?庄之蝶不知道给她怎么说,他只是劝她,安慰她,后来他也觉得自己说的尽是空话,假话,毫无意义的话,连自己都不相信了,唯有喃喃地呼唤着:宛儿,宛儿。就头痛欲裂,感觉脑壳里装了水,一摇动就水泼闪着疼。
  他们就一直抱着,抱着如一尊默寂的石头,后来鬼知道怎么回事,手就相互着在脱对方的衣服,直到两人的衣服全脱光了,才自问这里又要制造一场爱吗?两人对视了一下,就那么一个轻笑,皆明白了只有完成肉体的交融,才能把一切苦楚在一时里忘却,而这种忘却苦楚的交融,以后是机会越来越少了,没有机会了!庄之蝶把妇人放到沙发上的时候,唐宛儿却说:不,我要到床上去!我要你抱我到你们卧室的床上!他们在床上铺了最新的单子,取了最好的被子,而且换了新的枕巾。唐宛儿就手脚分开地仰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庄之蝶把房间所有的灯打开.把音响打开,喷了香水,燃了印度梵香。她说:我要尿呀!庄之碟从床下取出了印有牡丹花纹的便盆。妇人却说:我要你端了我的!眼里万般娇情,庄之蝶上得床去,果然将她端了如小孩,听几点玉珠落盆。******(作者删去六百六十六字)但是,怎么也没有成功。庄之蝶垂头丧气地坐起来,听客厅的摆钟嗒嗒嗒地是那么响,他说:不行的,宛儿,是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吗?妇人说:这怎么会呢?你要吸一支烟吗?庄之蝶摇着头,说:不行的,宛儿,我对不起你……时间不早了,咱们能出去静静吗?我会行的,我能让你满足,等出去静静了,咱们到求缺屋去,只要你愿意.在那儿一下午一夜都行的!妇人静静地又躺在那里了,说:你不要这么说,庄哥,你是太紧张也太苦闷了,虽然没有成功.但我已经满足了,我太满足了,我现在是在你们卧室的床上和你在一起,我感觉我是主妇,我很幸福!她说着,眼盯着墙上的牛月清的挂像,说:她在恨我.或许在骂我淫荡无耻吧,她是这个城里幸福的女人.她不理解我,她不会理解另一个环境中的女人的痛苦!便站起来把挂像翻了个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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