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芬也不禁莞尔,又叹了口气,“可惜,他不肯接受我的采访,我相信他对李家良、对健一公司——甚至对这次事件,都有相当的了解。”
马笑中一个囫囵,将那碗老鸭汤馄饨灌进肚皮,打了几个饱嗝说:“老雷那人不喜欢和记者打交道,但对患者好得出奇,改天我带我妈去医院复查的时候,你也跟上,就说是我女朋友,想问啥就问,说不定他能松松口。”
这倒是个主意。郭小芬说:“别改天了,就明天吧!”
“这么急啊,是急着采访,还是急着做我女朋友啊?”马笑中嬉皮笑脸地说。
郭小芬瞪了他一眼,“现在这个案子搞得一团乱麻,你还有闲心扯那些没用的……我问你:找到郝文章的下落没有?”
马笑中说:“我们下了很大力气找他,就是找不到一点踪影……你自己这段时间也要注意安全。对了,后来你和思缈联系上了没有?”
为了保密,即便是对马笑中,郭小芬也不能透露思缈的半点消息,只是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打她的手机了,还是关机。”马笑中叹了口气,“要是能请她出山,让她到湖畔楼的那个犯罪现场去看一圈,也许就什么都能搞明白了。”他眼睛突然一亮,“小郭,我们真笨!”
“怎么了?”郭小芬眉毛一扬。
“还有呼延云啊!你给那小子打个电话,让他帮帮忙吧!虽然听他自吹自擂很不爽,可是,他的推理水平可是真高啊!”
“笨的是你,不是我。”郭小芬冷冷地说,“别看这案子千头万绪,有价值的线索其实并不多。呼延云只是一个推理者,他必须要在掌握足够的证据和线索之后,才能运用逻辑力和想象力,推导出事情的真相。如果说他是个厨师,思缈就是采购的,现在连菜都买不齐,你让厨师怎么做饭?我们现在还是得等,等,等……”
“等,等,等,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马笑中急躁地说。
郭小芬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采访到雷抗美;马笑中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郝文章;楚天瑛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案发地搜集线索;凝唯一能做的就是唤醒思缈的记忆;而思缈唯一能做的就是——
思缈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她才是真正的等,等,等……
郭小芬看着小吃店外黄澄澄的街灯,天色已晚,一轮残月在鱼鳞状的云朵里穿行。
她并不知道,就在此时此刻,回到省城的楚天瑛顾不得歇息,正驱车赶往狐领子乡,因为湖畔楼的老板李大嘴及其家人已经被押解到了乡派出所,正在等待他的审讯。凡定致命痕,虽小当微广其分寸。
李大嘴被拘押,是这天早晨发生的事情。
他和老婆在洛阳的一个旅馆里睡得正香,几个荷枪实弹的特警撞开门冲进来,把他摁在被窝里,反拧着胳膊上了手铐,疼得他哎哟直叫。然后,连他的老婆,以及住在隔壁房间的外甥被一起带上了飞机。到了省城,几辆警车开进机场,把人往车上一扔,又往狐领子乡送。
王副厅长在电话里下了两条指示:一是马上把楚天瑛叫回来,主持审讯;二是一路上不让李大嘴三人有时间思考对策或串供,在飞机上也好,坐车也好,都把他们隔开,几个预审员车轮战一般进行反复的突审。
所以,当楚天瑛走进乡派出所的审讯室时,看见李大嘴坐在一张没有靠背的木头椅子上,耷拉个脑袋,肥厚的大嘴唇下垂着,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副审员、书记官都已经在一张桌子后面就座,楚天瑛走到他们俩之间,把桌子上那盏台灯猛地一提,刺眼的光芒正好打在李大嘴的脸上,他一激灵,抬起头,手挡着光,嘴角痛苦地撕拧着。
看他身子不再佝偻着了,楚天瑛把台灯一收,坐下,把那份早已烂熟于心的预审材料翻了又翻,突然问:“姓名?”
“李……李存福。”
“籍贯?”
“报告……政府,我那些都交代好几遍了啊……”
“让你说就说!哪儿那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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