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光源(6)

2025-10-10 评论

  那一天我送他去机场,他抱住我,哭得稀里哗啦的。但当时我并没有感到什么过分的悲伤。在我申请伦敦艺术大学的时候,我同时递交了去麻省艺术学院交换学生的表单。如果一切顺利,明年初的时候我已经在波士顿了,。离他不过几个小时的路程,又有什么可值得悲伤的呢?
  当然那个时候,我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简单了。
  小S离开之后,我们开始还每天在MSN上聊天,然后就减少到隔天一次,然后是一周一次。最后电子邮件就代替了MSN。再后来,邮件越来越少,整个暑假,我没有收到过他的任何信息。
  心情随着伦敦永无止息的雨变得越来越差,我一直在尽力和他取得联系,但一切都是徒劳。我很少再看到他在MSN上线,FACEBOOK也荒废很久了。我不停地给他写邮件,发短信,但是没有人可以回复我。有一次我好不容易打通电话,他的声音却是陌生的。他对我说话还是很温柔,但是总有一种我不熟悉的东西在里面。就好像,从我离开家来到伦敦的那一刻开始,当我选择放弃过去而走入一个崭新而陌生的世界,所有关于过去的记忆,我们之间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在空气中蒸发殆尽。
  最近,我一直在听他之前拷给我的那张CD————《横贯大西洋》。,每次听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哭,。如果旅行能再简单一点就好了,当我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我把地图折叠一下,让伦敦一边是明尼阿波利斯,一边是北京。这样我坐车过去十分钟就可以看到他,然后再坐两站地铁就到家了。他可以随时来北京,吃中国菜,去伦敦喝下午茶,。我们可以先去颐和园再去看大本钟,或者去了大英博物馆再到后海坐坐,然后只用一个周末就可以在欧洲旅行,去威尼斯划贡多拉,去日内瓦喂天鹅,春天去阿姆斯特丹看郁金香,冬天去阿尔卑斯山滑雪。我们每个周末都出去玩,然后周一各自回去上学。
  可是我们之间隔着半个地球,隔着冰冷的海水,隔着整个大西洋。,无论我怎么祈祷上苍,我闭上眼睛念诵无数咒语,它仍然在那里,隔在我们中间,波涛汹涌,水波荡漾。我希望自己可以变成鱼,变成鸟,游过去,飞过去,立刻见到他。
  可是算算看,我们已经整整四个月没有见过面了,我们还有可能在一起吗?也许从我们在机场离别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否则他一个男孩子,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那么伤心?其实所有人都知道,长距离恋爱根本是不可能成功的,只有我还在继续自己骗自己。
  今天下午,我在学生公寓的新室友,金发的威尔士女孩戴比,把一封信交到了我手中。
  ““从美国寄来的。””她带着艳羡的口气告诉我。
  也许这世上任何一个人,接到一家顶级艺术学院寄来的入学通知书都会欣喜若狂。
  一个学期的交换学生,免学费,免住宿费,在大洋彼岸享受一个快乐假期。
  除了我。
  我盯着那张印着麻省艺术学院校徽的入学通知书,上面那些热情洋溢的欢迎辞就好像是一个最不合时宜的劣质玩笑。
  我本该赶快去找我的导师欧洛克教授,商量下学期交换学生的事情。据我的室友说,每一年,全校没有几个学生可以有此殊荣。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新年之后我就可以出发去美国了。波士顿虽然距离小S所在的明尼苏达大学还有段距离,但毕竟比现在隔着大西洋要近多了。
  可问题是,在经过这一切之后,经过一整个毫无音信的暑假,经过八千四百公里的距离,我和他已经分隔在波涛汹涌的大西洋两岸,两颗心却相距更远。
  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喜欢美国。
  如果不是因为小S,我从一开始就不会提出交换学生的申请。
  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发生在欧洲。
  希腊诸神,哥特式的尖顶大教堂,文艺复兴,工艺美术运动,吸血鬼。
  谁会喜欢美国?一个被快餐文化和垃圾食品充斥,没有历史,盛产臆想症和肥胖症患者的原始社会!
  我一直在想,也许我从一开始接受小S,是因为他的祖上是爱尔兰人。或者,是因为他当时在北京,因为他强热烈地追求我,因为他还算帅,而且会说一口相对流利的中文。
  无论如何,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美国。

  3
  奥黛尔的日记,9月24日,伦敦
  转眼间,我已经到伦敦一个星期了。每一天,我都竭尽全力去适应这里的一切,让新学校和新生活带来的新鲜感逐步减缓我对小S的思念。我住在伦敦艺术大学的学生公寓,我的房间带独立卫浴,但和另外三个室友一起共用厨房和洗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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