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幅文艺复兴时期的蛋彩绘画,画的是当时极为流行的殉教者题材——圣塞巴斯蒂安。图中被缚的圣徒抬起虔诚而隐忍的双眼凝望天空,黄金箭头插入身体,整个画面构图哀艳而凄绝。在油灯昏黄光影的缭绕里,那些暗红色的血液仿佛还在流淌,象牙色的皮肤下隐约透出了青紫的脉管,它们似乎还在微弱地跳动。
这幅壁画显见年日已久,应该是早期文艺复兴时代的作品,但是上面的颜色却鲜艳如初,这几百年的岁月竟似没有给它留下任何印痕。壁画如同刚刚完成一般静静伫立在祭坛上方,上面的色彩在光影里流动,竟好像是活的一样。
迦科莫退后一步看着壁画。他叹了一口气。
"我实在受不了,"似乎自言自语一般,男孩突然开口,"那件事又发生了。今天早上我又像个乞丐一样醒过来,身上还带着血迹。我根本不记得自己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一点都想不起来!我受不了了!这样下去我会发疯的!"
隐约的回声从石墙后传出来,在四壁之间相互撞击。阴暗的洞穴里除他和面前的壁画之外一无所有,地下室里只有迦科莫一个人。但过了片刻,空旷的洞穴深处却清晰地传来一声轻笑,"我不是和你说过么,时候未到,到了的时候你自然便会明白。"
洞穴的尽头便是石壁和上面的壁画,这声音竟似是从画中传出来的。
"时候未到!"迦科莫死死盯着壁画中的塞巴斯蒂安,"这句话你跟我说了有十几年了!"
壁画中的塞巴斯蒂安垂下了仰望天空的眼睛,静静注视着脚下发怒的男孩。"你的生日在什么时候?"他温柔地发问。
"下周二,"迦科莫随口回答,"狂欢节的最后一天。"
"那想必很热闹。"塞巴斯蒂安再次微笑了。
"父亲和叔叔已经租下了孔达里尼宫,要在那里举办一场盛大的狂欢节舞会。"迦科莫仰起头,皱着眉看着壁画里的塞巴斯蒂安,"你问这个干嘛?"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画像微笑,又是那种莫测高深的晦涩笑容。
"到时候,到时候……"迦科莫喃喃自语,"你用这句话骗了我十几年!你只不过是张墙上的画,时间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可我却是个活生生的人,用不着几年我就会衰老死掉,然后变成坟墓里的一堆枯骨。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拿来给你浪费!"
"不会太久了,"正当迦科莫郁郁地打算转身离开,画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当你二十二岁生日来临的那一刻,你的命运将会指引你来到我的身边。到了那时,你就会知道这一切的始末。"
"命运,又是命运!我已经受够了你这个故弄玄虚的家伙!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我诅咒我的命运!诅咒它十年前让我莫名其妙地掉进这个该死的地方,见到你这个被诅咒的灵魂!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别人一样,平平静静过着普通人快活的日子!"
"因为你姓波德林。"画像冷笑一声。
"你什么意思?!"迦科莫惊疑不定地抬头,油灯模糊昏黄的光晕里,壁画上的圣塞巴斯蒂安仰头凝视天空,眼睛里弥漫着原先的雾气,嘴唇紧闭,仿佛他就是一幅普通的壁画,从未开口说过任何一个字。
注1:翡翠之宫(EmeraldPalace),谐音为爱莫洛宫。
TheBanquet
朱塞佩以前从未来过威尼斯。他生在罗马,长在罗马,他在梵蒂冈的修院里学习如何做一位神父,他在贝尔托内教枢主持的"正义暨和平委员会"接受训练成为一名驱魔人。一年以来,为执行任务他几乎走遍了意大利全境,但是他从没有到过威尼斯,这个旖旎、绚烂、浮华而神秘的水城,这座亚德里亚海上的翡翠之都。他是土生土长的罗马人,继承了古罗马勇士的血脉,身材高大,四肢修长。他的头发乌黑如夜,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现着健康的光泽。
但是在威尼斯的这几天里,朱塞佩却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卷摆放在绫罗绸缎之间的粗麻布,他的气质明显与这座敏感苍老的水城不符。
因为威尼斯人喜欢穿着颜色艳丽柔软的中国丝绸,特别在狂欢节期间,无数模仿十八世纪的复古礼服重新流行了起来,那些明亮的金黄与宝蓝色的锦缎外套俯仰皆是,还有上面无数穿金戴银的珍贵丝绦;白色和奶油色的蕾丝布料更是时尚人士们的宠儿,它们被缝接在袖口、前胸和衣衫的下摆上,随着主人的动作迎风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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