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的河水蓝蓝的天(34)

2025-10-10 评论

    两人就来到了方琳的墓前,吹了那么一气北风,自然又走到老满哥的墓前,庄严地抽了一支烟又一支烟……何平递了支万宝路给汪宇,看着被西南风吹到天上的黑蝴蝶一样飞着的纸灰,等这群黑蝴蝶落在左近的茶树上后,何平说:“到老满哥坟上看看呗?”
    汪宇说:“我上午去老满哥的坟上打了个转身。”
    “还去看看吧。”何平说。
    老满哥葬在他生前老喜欢坐在那儿遐想和眺望夕阳西下的山坡上。老满哥死前的那几个星期,常常只身跑到这里坐一坐,好象这里的风景格外不同似的。后来知青们在他留下的遗书上才“窥伺”到他千遍万遍都看不够的风景里原来藏着一个姑娘。就这么回事。
    “不知怎么回事,”何平在老满哥墓前拆着那包纸钱时冲汪宇说,“有几次老满哥在梦里向我借钱用。我梦见老满哥说:‘何平,借点钱给我装部电话看看。’好奇怪埃”汪宇笑笑:“我也梦见过老满哥,”他望了眼忧郁的苍穹说,“不过我没梦见他借钱。”
    “这可能有点因果关系,”何平说,“我当知青时候向老满哥借过两次钱,一次借一块钱,一次借二角五分钱买了包浏阳河烟。还没来得及还,老满哥就自杀了,所以这事一直挂在我心里。”
    “所以你就来还钱。”汪宇笑笑说。
    “就是。”何平说,啪地按燃了打火机。
    汪宇忙蹲下身,与何平一道点香烧纸钱……老满哥是一九七六年十二月某个大雨倾盆的深夜,割断左手腕的动脉血管自杀的。
    一九七六年十一月,一年一度的冬季招工拉开了序幕。那年五月,因为出了那件严小平被公社武装部抽调上去的骨干民兵打伤致残一事,公社知青办对光明大队的知青就特别照顾,竟给了七个招工指标(别的大队知青点只拨了四或五个指标),八张招工表。这当然是为了瓦解光明知青点的斗争力,因为严小平的母亲和哥哥来公社知青办闹了两次,两次都有光明大队的很多知青在一旁助威,还陪着严小平的母亲跑到县知青办去讲理。八张招工表一发下来,人心就立竿见影般的涣散了,人人都喜滋滋地忙着自己的事并一门心事地憧憬着自己的未来。老满哥也接了张招工表,当然就有点喜不自禁的样子,端坐在桌前,满以为好运终于来了,就工工整整地填了表。第二天又亲自送到了公社知青办,为此还买了两包大庆烟扔给知青办的干部抽,身上还特意留了一包开给我们知青抽。
    呷烟呷烟!中午老满哥从公社赶回来时,一迈进食堂就主动开烟说,一脸喜气。
    表送上去了呗?我问他。
    交给哪个了?汪宇紧接着我的话问他。
    老满哥自然一一作了回答,高兴得饭都不想吃。快呷饭罗,我说,菜都冷了。
    没有心情呷。老满哥说。
    你这是高兴成这样的。我说。
    我还不想高兴得太早,要拿了通知书还要报了到才算数。老满哥说,我屋里这号情形,还不一定工厂里会要。
    果然被他自己言中了。一九七四、七五年招工时,大队向公社推荐了他,但被公社知青办刷下来了,当然就连上公社卫生院体检的资格也没有。这一次却是被某厂来招工的政工干部抛弃了。
    几天后,当送上去的八张招工体检表里,今天通知这个明天通知那个去公社知青办拿政审表而唯独没有老满哥的份时,这个打击就太具有毁灭性了。在第五张政审表被汪宇欢天喜地填毕并迫不急待地送往公社时,他还勉强能沉住气,脸上多少还有点笑容,两只狗眼睛也不显得那么灰暗。当第六张政审表飞到另一个男知青头上并使那男知青欢欣雀跃地蹦起来大喊大叫时,老满哥心里却极度不安了。失眠什么的都来了,但他仍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怀疑这是那种好事多磨什么的。然而最后一线希望偏偏就降临在一个视力极差而且体弱多病的女知青身上,该女知青在体检时视力和血压都没有过关,按道理,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不能与老满哥匹敌并且无法同日而语的。这就是老满哥前想后想左想右想怎么也想不开的原因。
    就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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