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有行(28)

2025-10-10 评论

    “我有话和你说。请别多心!我们在嵇琳的party上见过。”
    原来这家伙在那个无聊的晚会就瞄上我了。嵇琳介绍了一圈人给我,但我记住了谁呢?他有话和我说?这套游戏编得比一般人圆,看来这人是老手。中区曼哈顿的色狼全世界闻名,早就有各类报纸反复讲解“女性自卫十要诀”。
    “我是为你……”这家伙在解释。
    我打断他:“滚开,别盯住我!”声音恶狠狠的,要诀第一条就是越恶声恶气越有自卫效果。
    “你等我说完,我不是跟着你。”他说,“你别三步并作两步,一个年轻女人……”
    “怎么啦?”我回过头。我知道他会说什么,我便说了出来,“危险?我看你最危险!”这个未免太管闲事的东方人,但鼻梁直长,身材高大、匀称,一头黑发,而且一口标准新英格兰口音英语。但我并不认为这就是跟踪的理由。
    不知是我粗野的口气或是我摆了一副有空手道功夫的架势,他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那笑意露出叵测之心,令我愤恨。特别是我朝地铁入口扔进一个铜质小币,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臂。我挣脱时,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他衣袋里那个小如手枪的摄像机滑了出来,掉在地上,人一个趔趄。在这一时刻,我跑下石阶,正好一列车停在月台上,我奔了进去。
    地铁门哗的一下合拢。
    我甚至连眼睛也未斜一下月台——那儿站着追下来的他,瞪着双眼看着未有跨入的列车徐徐驶走。他的声音好似在喊“搭错车了”!

    一
    整节车厢就我一人。我挑了一个稍稍干净一点的位置,坐稳后便感到,刚才应该做一件事:把那家伙的摄像机甩下地铁,让轮子碾碎它,或是把带子扯出来,带在身上慢慢用剪子铰。
    大概累了或者酒精要债,我开始迷糊。约摸过了十来分钟,我睁开眼睛,列车颠得厉害,倾斜深入地底。我拉了拉罩在夜礼服上的半长绸外套,将伸直的双腿往回收拢,紧靠在一块。我的手触及外套口袋里一串钥匙,便握在手中,好让自己的手里有个东西,不那么空荡荡。
    我的耳朵也许从生下来就这样:能从嘈杂的嚣声中辨认出自己喜欢或畏怯的声响,而我的嗓音发出的声波也很有冲击力。即使我平平淡淡说话,声音也极为招展。常有人对我提出:你声音能不能降低点。这是请求,带着客气。不客气者则指责我态度恶劣,女性温柔无从谈起。要我压低嗓作喁语呢喃状,够难受的!但在这一刻,我听到了不该属于地铁里正常的声响,一次又一次,时强时弱,彼此相隔不到一分钟。
    对,一点不错,我站起身,顺着声音走去,那是经常在电影里恐怖临头时听到的,文字无法描述的声响。
    我推开车厢与车厢连接处的门,朝那令我觉得惶恐的方向,不由自主地前行。
    二
    五六节车厢都没有一个乘客。
    但那声音却越来越大,这证明有人的车厢近了。在我拉开又一道连接门时,身后车厢里灯全灭了,我闪到连接处,手抓住另一节车厢厚重的铁门,昏暗的灯,照在与隧道外一样一片漆黑的颜色上,我看清了,那是几个黑人,有男有女。两个屁股肥大的女人从椅子底拖出一个衣服半遮半掩的男人。
    另外三个家伙把地上的男人提起来,用铁铐将其铐在车厢平日供乘客抓扶的钢环上。一个裸着的男人推开同伙,他身上长的毛几乎可以编成辫子。他抹了点口水在手上,用两个铁抓钉住被吊住的双脚。惨叫声从那个完全麻木的东方人脸型的男子嘴里发出来。
    长辫人弯下身体,握在手里的竟是一把屠宰场常见的杀猪刀。他一把扯掉吊着的人身上残留的衣服。一只老鼠摆着毛茸茸的尾巴窜到他们脚边。下面血泊里是一具尸体,乌红的血遮不住那黄皮肤上的一堆黑发。
    在车门旁挂着一具骨头是骨头、肉是肉的尸体,血凝结着,像第二层皮。
    为什么我睁着眼睛不嚷不吼?这绝不是行为艺术!我脑子动了一下,接着我终于叫出声来。
    那群男女往我的方向漫不经心看了一眼,但我拉开身后车厢门,跌跌撞撞跑动在车厢椅间的窄道时,他们停下手里正在进行的工作,提着刀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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