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花雪夜的故事(74)

2025-10-10 评论

    我说:“没事,我后天就去上班。明天白天我先去一趟医院,看看老焦,我答应他大女儿一定去看他的。”
    我们就这样一直聊到很晚,薛宇才起身,对始终坐在门外的我妈表示歉意,向她告辞。
    薛宇走后,我妈坐在我床边看我脸色,说:“现在想吃东西了吧。”
    我说:“啊,有点饿。”
    妈的目光柔和极了,“月月,我看薛宇这孩子不错,人非常正派,相貌堂堂,又懂得孝敬,对你又是这么好,你还挑什么?”
    我不好意思,也确实不想和妈谈这个话题,可妈坚持说下去:
    “他们家也是高级干部,他爸爸现在是副局级……”
    我嗔着我妈:“妈,我最讨厌你这样势利。”
    我妈不急,说:“我势利?当年我一个根红苗壮的北京知青,主动下嫁给你那个土匪秧子的爸爸,在那个年头你知道得有什么样的勇气!这么多年了,我跟着你们老吕家沾了半点势利吗?我只有受苦,我受了二十多年的苦。我那些后来回了北京的同学现在有多少都当了专家、领导,成了高级知识分子了,可我还在那个小县城里守寡当临时工。月月你可没资格数落我……”
    说着说着我妈眼圈红了,我也红了,我抱着我妈:“妈,我跟您一样,要是真爱上一个土匪秧子,我也嫁!刀山火海我也嫁!”
    妈摇头,擦泪,说:“那可不行,我受了这么多年苦,我守着你爸,我对得起他。可我得让老吕家的匪根儿有个了断,得让吕家的后代扬眉吐气地做人,他们吕家的罪孽到我们这辈儿也赎到头了,从你开始,也该苦尽甜来了。”
    我说:“我不是已经上了大学,当了人民警察了吗?说明现在出身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了。”
    妈说:“可你一个人在北京生活,总得有个好的依靠。小薛你觉得好不好,咱就不说他的家,你觉着他本人,靠得住吗?”
    我扭捏着说:“薛宇,我觉得人还是不错。”
    妈说:“人不错,就是依靠。我看是不是妈来做主,就替你定了?”
    我撒娇:“妈,你急什么,我饿死了,明天再说吧。”
    妈这才笑了:“好,不急不急,明天再说。”
    明天再说,可明天没能再说。那个晚上是我自二十五日美高事件之后第一次熟睡,第二天早上庆幸又睡了一个回笼觉。这一觉睡得我整个身心都舒展开了,一觉醒来仿佛什么都是新的,心情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都没有发生过。
    上午十点钟我才起床,站在院子里的水池边刷牙。晴朗无比的天空被拥挤的屋顶和槐树的华盖划成一块碧蓝色的多边形。太阳艳艳的,暖得恰到好处,风力一二级,轻轻柔柔。我妈在屋里高声问我上午还出去不出去,我满嘴牙膏沫说当然出去,先去医院看老焦,再去隆福大厦买小提琴。我妈问我是否回来吃午饭,我说当然回来,今天中午吃什么?我妈说那就还吃面条吧,你吃炸酱的还吃打卤的?我说当然都吃,一样一碗。我妈说你的BP机响了,要不要我给你看看?我说当然当然,你查查是谁姓什么。
    我漱口,像小孩子一样故意漱得呱唧呱唧响。漱完口我就开始洗脸,我洗脸一向认真,也慢,慢洗得干净。我正洗着我妈已经看完我的BP机,在屋子里大声传达给我:
    “一个6一个C,是男的,姓潘!”

    第18次谈话
    吕月月:我在地安门附近的一个公用电话亭里回了电话。
    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竟像追赶末班车似的冲向街头的这个电话亭,虽然我什么都明白了,但在听到他的声音时仍觉似梦。在拨电话前我确实犹豫过是否要先向队里报告一下,但手指一触到电话的键钮,哆哆嗦嗦按下去的,却仍是这个刚刚呼叫我的号码。我想也许他是用一个公用电话在呼叫我,不能久等;我想他呼我一定是想跟我道一声别吧。他应该明白警方已布下罗网,如果我迟迟不回电话,他不会毫无戒备地久等!
    我拨通了电话。听得出果然是个街边的公用电话,我按捺着剧烈的心跳,竭力平心静气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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