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王(105)

2025-10-10 评论

    说罢,她竟然开始浑身战栗。她说,就像那年,突然明白是她自己害了常爷。
    我只能感叹,这是天命,不得不畏惧。
    当年,此事发生后,相当长一段时间,他尽可能不与她单独见面,免得装聋作哑尴尬。她也不约他,仿佛他所有的心思她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开始变得公事公办。
    有天夜里余其扬望着天花板,突然想到:“如果是我自己的父母被人害死了,我会如何办?”这个问题一钻出来,他就没法面对了。他从未这么想过,父亲是谁都不知道,母亲的印象也淡淡的。
    在这一刻,他开始有点原谅筱月桂了,黑暗中,她的脸清晰地浮现于他的脑海,好像在对他说:“我把自己的心移开你一点,也是为了离你更近。你会想明白,你会想念我的好,这世上没人有我对你那么好了。”
    但是情况迅速发展,他们几乎没有重续旧好的可能,即使有过机会,但是一条裂痕在细瓷上生长,若视而不见,裂痕渐渐长粗壮,摸上去就刮手指了。再下去就会碎,磨破皮肤出血。那兴隆客栈失火可能真是另有原因,筱月桂的娘舅一家冤死其中,其实跟两个人都无关。可更冤的是我的两个主人公,都为此受到惩罚。
    甚至连我这本书也落个嫌疑,似乎有意让他们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害了我实事实写的多年功夫,何必何必!

    张慧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他从汽车上下来。看过电影《飞行女侠》的人,会记得他就是那位高大英俊的将军。他是从明星公司跳槽的。自从拍了这部著名的电影,就永远留起了电影里修剪得细细的将军胡子,一派风流倜傥。
    张慧离开汽车,走了相当远的路,又朝路人询问,最后才走进马斯南路一条弄堂,在一所石库门房子前,仔细核对了门牌号,然后轻轻扣门环。扣的方式有一定的节奏3-1-2,如此重复三次,就停下静等回音。
    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面有人问:“啥人?”
    他回答:“八爷的客人。”
    大门打开,有人引张慧进门。这房子里面挺大,院墙特别高,没有邻居能偷窥里面。院墙边的迎春花梨花都开了。他下了决心,1927年这个春天应该属于他了。
    张慧被引着转过两道弯,到了一间宽敞的房间,布置得像个堂屋,里面坐着的是已经年迈的洪门师爷,白发苍苍,不过身子骨还不错。师爷旁边是不太显老的三爷,两个人回过头来看着他,一声不响,背后站了一些人,整个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声音,全都虎视眈眈地瞪着他端详。
    张慧没有料到这个局面,看到的都是中式黑衣短衫打扮的陌生人,不知道怎么办好,他模仿戏文里的样子,握拳作了个揖,说:“诸位大爷,小子张慧在此有礼了。”那两个男人还是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只是瞪着眼看他。
    张慧把一个裹好的红布小包举手献上,“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他走上前去,想放在师爷和三爷之间的桌子上,旁边一个人走上来,要他止步,拿过他的红包递了上去,在桌面上层层摊开,是一根金条。
    三爷看了一眼,也不去验真假,只是凶狠狠地扔下话来:“我们不收不明不白的礼。”
    张慧说:“这位大爷请息怒——”
    师爷抬起眼来,慢吞吞地说:“这么说,你要我们给你做事?我们向来不做杀人越货之事,不要弄错。”师爷马上要赶人。张慧急了,望着三爷,三爷向师爷递了个眼色。
    张慧赶快说:“我给二位献计为民除害来了。”
    三爷扬声哈哈大笑,震得张慧耳鼓轰鸣,“我们要你献计?我们满脑袋都是计,而且天天在为民除害。”他突然上前,眼放凶光,逼到张慧跟前,张慧个子比他大,但也被逼得往后缩。三爷说:“说吧,不就是常荔荔甩了你,你要报复她?”
    张慧满脸通红,心思被说穿,就干脆愤愤不平地开了腔,“她还当众羞辱我,士可杀不可辱。我请师爷给我做主,什么条件都可谈。”
    老三要说话,师爷挡住他,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两步,“你胆子也太大,你可知她是常力雄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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