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王(15)

2025-10-10 评论

    他们俩都叫起来,顺势就飞了出去,晕晕迷迷地飘翔在空中,顺着风势起伏,似乎降了下来,却又畅畅地升上去。小月桂觉得她的灵魂从未如此自在,翱翔在一个空旷之中,忘掉世间一切,就跟这男人紧抱在一起,上上下下地飞翔。她只管由着自己的性子,欢乐地惊叫。
    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终于飘落到地上的,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醒过来。一阵凉爽的风吹来,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一身是汗。
    她起身去绞一把热水毛巾,擦常力雄脸上身上。那挂钟钟摆指针已经到了三点。常力雄侧脸看了看钟,奇怪地问:“你说说,这一晚上你要了多少次?”
    小月桂高兴地说:“回回都是飞连着飞。”她看着常力雄,在他的脸上拍了一下,“你别说了。你再说,我又想要飞一次!”小月桂脸红得埋在枕头里不肯抬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也不知道原来男女的事情是这么好,你让我在飞起来的时候,即使是死了,也愿意!”
    常力雄哈哈大笑起来,“我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姑娘家!真的没有见过,你跟别的姑娘——跟别的女人——都不一样:你太能享受男女之事!”
    “这可怎么办?”小月桂一听到这话,真的慌乱起来,“我真那么怪吗?我怎么办?”
    “没关系。”常力雄笑了起来,拿过汗巾,替她擦干净,“我也跟其他男人不一样,我们俩一样跟别人不一样,就我们俩一样。”
    “我这么放肆,你还喜欢我吗?”小月桂害怕地问。
    “我活了这半辈子,女人无数,还没有一人像你这样让我高兴。你的脾气我喜欢,你唱歌我喜欢,你和我一起飞起来,更让我喜欢!”常力雄喜孜孜地说,拍拍枕头,“来,你这个小月桂。”
    “怎么啦?”
    “好好睡,梦中告诉你娘,说是你靠上了一个好男人,这男人会让你一辈子快活,无忧无愁。”
    小月桂靠上枕头,马上就睡着了。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这样无忧无虑。今后的每一天会同样美好,今后的每一夜会重温这种幸运。她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有这个福气。她不必去想,只消靠在这个男人宽阔的肩膀上,一切都好。
    那时候太年轻,年轻真好。她有点害羞地对我说。我拍拍她的手:我们一样,都等着年轻的时候到来,可以再做点过分的傻事,弄点说不出口的名堂。
    同样的晚上,上海西区租界里,梧桐树半遮掩的一栋住宅正在举办舞会。门口有西洋保镖把守,灯火通明。一路街上黑亮的汽车排成行,好像上海滩所有的汽车都驶到这儿来了。里面乐队吹奏得兴致正浓,只有西方人男男女女相拥而舞,那些敢参加洋人舞会的中国男女,大多只是好奇地在一旁观看。
    一个穿西服的中年男人,熟门熟路地沿铺着华丽地毯的楼梯迂回而上,推开一间密室,坐了下来。灯光半暗不明,一群中国男人在低声商谈,气氛严肃。
    “行动已到关头。”说话人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请斩空言革命之人!”这人长得挺斯文,话说得好凶,拍桌子劲太足。
    男人站了起来,身体挡了众人围住的桌子。大部分人都在抽洋式烟斗,烟雾腾腾之中,说话的人,个个只隐隐约约见到背影。
    “立宪幌子真还骗了不少人,想夺革命之气!”一个穿西服的人捶着桌子,加重语气,“必得尽快实行铁血之行动。”
    接他话的人却慢条斯理:“冲锋陷阵的士兵呢?弄兵事,要招募一大批敢打敢杀敢拼命的洪门勇夫。”
    “当然当然。”那男人说,“但是力量在别人手里,总是不便调度,要设个法拿过来才好。”
    “你的意思是——取而代之?”
    “与其运动山主,不如坐取山堂。”
    “我看你比孙文还厉害!”那个喜欢拍桌子的人又更响地捶桌子,连烟灰缸都震翻了。
    “你看这个上海洪门山主,有意晾我一个月,他不知道上海这码头还有别的帮!这个年代了,上海要有真正的能人做主!”他突然觉得自己话说得太明白,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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