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难:我的印度之行(20)

2025-10-10 评论

    苏菲的心思突然回到我这儿:“恨我吧,我没有给你讲实话。”
    “我祝福你。”
    “只是担心你这艘船离我远去。”
    她在意她对我的感情,像我在意她,所以她一直瞒着不告诉!所以我应该理解她。
    “试试吧。其实已七年没有见面。日月两个星球,昼夜两个世界,想想,你想想。”
    “为什么想到让我找他?”
    “因为他不会怠慢一个真正理解他的女子。满世界看,我能信任的,肯帮助我的人,只有你了,真是很悲哀的事。”
    “难道他会拒绝见你?”
    “绝对。”
    “我见到又有何用?”
    “你见到,我就见到了。”
    “你是让我传什么话?”
    “就是我刚才的话。”苏菲说。我想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爱情当然地长天久,让我去诉说他们在海水中交合的感觉,就未免荒唐了。苏菲越是说的疯疯癫癫,我越是狐疑。七年不是一个星期一个月,而是八十四个月,两千五百五十五天,太多的空白,需要太多的故事填补。我的想象再丰富恐怕也没用。相反也是挑战,太多的秘密,可以安排这样那样的线索,甚至养出一个孩子,都是少年了。直觉告诉我,苏菲在撒谎,她和阿难不会分开七年,最多不过两三年,这样还说得过去。
    “好吧,我如何才能见到他。应当告诉我你手中的线索了。”我直接点明要害。
    “我真的没有线索”,她着急了。“请你,就是因为你会找到线索。你在德里不就找到了吗?”
    “那是碰巧。还不知是否确实?哪怕确实也是无头线索”。我有点生气了。这个苏菲好像香港言情小说专家,竟然会感情讹诈——我必须在异国乱闯,来挽救她令人泪下的罗曼史。
    “求你了”,苏菲简短地说。
    我迟迟疑疑,半晌才说:“好吧,我试试。”
    电话那边就断了线。我把手机放在桌上,盯着小小的硬壳子,真像一个怪物。电脑屏幕上由于停顿过久,在曲线翻滚。不知道应当关机休息,还是应该写作?我想起苏菲的耐心,她不久前还说过,我的新书需要新面目,我的生活需要新内容。她是对的,我也需要耐心,看在我们共同做一件有意义的事的份上,我应该耐心。
    熄了灯,我躺在床上,对着黑暗的天花板呆呆地想:在这儿,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阿难?不对,我告诉过一个人我会去印度,他说他也可能会去?他叫茅林,我离开北京前收到一封他的电子信,说他负责在印度挑选电影,将在中国做一个印度电影周,由他所在的中国影协和印度驻中国使馆文化处共同筹办的。
    于是我开了灯,下床重新坐在电脑前。在这儿上网比北京速度还快,印度的因特网先进普及,让我心里佩服,网吧不少,上网吧的人也比中国多,说是普通印度人没有钱买电脑,也没有钱打电话,那么上网吧便宜省事,传达任何信都上网吧,这恐怕是全世界一绝。
    这个注定要失眠的午夜,我重新回到网上,检查茅林使用的信箱,果然有他一信:“知道吗?这个邮箱是你一个人专用的”。这家伙真会说话。就是,就他一直用这信箱,所以我才没有完全丢弃。我继续往下读:
    “你在什么地方?其实你在哪儿对我都一样。面容坚定沉着,目光清澈自信,但转过身去,你的背影却显得那么无助柔弱,你的背影就是你的名字,像是一个小女孩。是不是不喜欢别人站在背后看你?至少我不会,所以能不见就不见。”
    这个茅林喜欢耍文字——不像苏菲的警句,倒是像50年代的抒情诗人,也不管电子信的特殊文风。也难怪,他也是无数想做作家结果没做成的人,80年代末我们在鲁迅文学院还做过同学。其实这些未做作家的朋友,现在做的事比写作更有意思,但是嘴上始终不愿放弃作家之梦。他的信是写在那里等我上钩的,我知道。我认为他这种文风,就是没有才气,不搞写作是上帝救了他。
    茅林的记忆肯定有问题。他开车来北京我的家送一箱椰汁,我倒是不在。最近三四年间我们倒是没有见面,不过时不时有信来,我的回信总是那么几句:我很好,老样子,写不下去。哦,刚发表了一篇小说。他呢,也不在乎我写信短。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