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儿子。”她说,抿着嘴唇一笑。
她喂他吃馄饨时,周小峰趿着一双拖鞋走来了,手上拎着一串香蕉。“哎呀呀,搞
得这样亲热罗?”周小峰两只眼睛在眼镜片后面泛绿光说,“你们这会搞得我产生不必
要的联想啊,这和嫡亲老婆没有区别了。”
彭晓对他一笑,马民却开口说他:“你不说话就不说话,一说话就没有一句好的,
你也说句动听的话看看?什么嫡亲不嫡亲,你这杂种。”
“是的罗,你就是这样随便骂人。”周小峰说,黑黑瘦瘦的脸上布置着快活的笑容,
“发老板脾气。得幸我只是天马装饰公司的非正式职工,要是正式职工,我会要被你骂
死去。”
“骂得死你,那是上天开了眼。”
“看见吗?他一看见我就不友好,还说是二十年的朋友!”周小峰把香蕉往床头柜
上一放,“吃罗。虽然我们是敌我矛盾,但我还是适当他讲讲人道主义。”
马民很高兴地看看他,“今天好热样的。”他见他脸上汗水涔涔,衣襟也汗湿了,
“我这一辈子,也和你做了二十年的朋友了,你还是第一次送东西给我吃,”马民占周
小峰的大说,“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孝你个死。”周小峰骂了句。
周小峰走后,马民对彭晓说:“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
我和他斗杂嘴斗惯了,都不生气的。生气也只是在当时那一下,睡一觉就忘了。”
“我觉得你们两个人很好玩的。”彭晓看着他说。
“是的是的,我们无论怎么你骂我我骂你也骂不开。”
马民说,“三天两头,在电话里还要相互骂几句的。这是一种发泄怨气,也可以说,
是对自己发泄怨气。”
护士小姐走进来,将马民要的止疼药放到床头柜上。马民吃过药,不一会眼睛皮就
睁不开了,脑壳仿佛一下子坠入了五里云雾一般……
马民住了一个星期院,出院时,手臂仍然有点隐隐作疼,但至少举起手机时手不那
么抖了。出院的这天早晨,他醒得很早,坐在床上没事,就给彭晓打了个电话,直接打
到她家里,电话是她丈夫接的。她丈夫声音很平和他说:“哪位?”
“我找彭晓。”他对手机那头的男人说。
当时手表上的指针告诉他,此刻还不到七点钟。“彭晓你的电话。彭晓你的电话。”
他听见彭晓的丈夫在手机那头说。他怀疑他们两人还在床上。因为彭晓隔了将近一分钟
才接电话,却并没听见人走路的脚步声,而且说话的声音也很含糊,甚至吐词都有点困
难一样——那是从睡眠里刚刚走出来的声音:“喂,哪位?”
“彭晓。”
“你哦,”她没有说出“马民”两个字,“这么早就打电话罗?”
“我今天出院,怕你赶来,所以打个电话给你。”
“怕我白跑一越是罢?”她在那边说,笑笑。
“你丈夫接的电话?”
“当然是我丈夫,还有哪个?”她在那边又笑笑,“我觉得你问得有味。”
“问了一句蠢话。”马民承认,他觉得她的声音很甜,好像清泉在他耳边流淌一样。
“你丈夫不会有意见罢?”他沉默了几秒钟,忽然这么说。
“我想不会有意见罢?”她说,又笑笑。
“起来了吗?”
“还没有,在床上接的电话。”
不知怎么回事,马民听到她这样回答,心里十分酸楚,“电话放在床上了?”
“分机放在床头柜上。”她解释说,“冬天里,有时候睡下了,又要从热被窝里爬
出来接电话,好痛苦的,就装了这台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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