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骄傲了,瑛瑛。"他走后,母亲评价他说。
邓瑛的母亲于一九八五年因胃癌离开了人世,邓瑛最热爱的就是她那个吃了一辈子苦的母亲。她不是很赞成她和田胜结婚,她觉得他没有才。一九八二年,她从财经学院毕业后,他们打算结婚时,母亲对她说了一番话。"田胜不求上进,"母亲在一个晚上坐在她床头说,"小肖这人不错……"小肖是她的大学同学,在大学期间一直追求她,来过她家几次。她曾经也动摇过,但这种动摇很快被田胜的眼泪冲垮了。他眼睛里布满泪水说:"你读了大学,就看我不起,"当他获得"结婚登记证书"后,他也是带点强xx性质进入她身体的。他身上那种鸡鸭气味让她很难受,当时她甚至都想呕吐。但她以为这是男人身上应有的气味,而他也说"男人身上都是这种气味"。她只怪自己的鼻子嗅觉太敏感了,他也说她的鼻子太敏感了,他不觉得他身上有什么气味。现在她不但有一种厌恶感,还有一种强烈的屈辱感。她爱过他吗?她瞪着神龛想。
靠墙立着两只书柜,其中一只书柜的隔板抽掉了,做成了神龛,供着观世音菩萨。这是她从衡山求来的一尊观世音像。三年前,她满三十六岁,一个懂一点易经的女人告诉她,如果她方便的话,应该去一趟衡山求菩萨保佑,本命年总有点流年不利什么的。她听了这个懂易经的女人的告诫后,就丢了魂一样,晚上睡觉也不安,总觉得窗外有鬼盯着她,伺机害她。于是她去了,并抱了这尊观世音菩萨回来,从此供在这间书房里。她把这间房子视为神明显灵的圣地,然而丈夫在观世音的注视下剥掉了她的衣服,粗暴地干了那种事。这是玷污观世音的目光呀,她难过地想,我要去洗个澡。她起床,穿上淡绿的棉睡衣,走进客厅,又走进厨房,拧开神州牌热水器。这是那种宽大的洗手间,墙上贴着深绿色瓷砖,地上铺着黑亮亮的防滑地板砖,一只抽水马桶,一个洗手池,还有一个宽大的白白的浴盆。她一脚踏进浴盆,身体站到热水器的莲蓬头下,任热水沐浴着她的肉体。洗完澡,她走出来,丈夫坐在客厅的皮沙发上,抽着烟。
"你这是干什么?"他瞪着她。
她懒得理睬这个鸡鸭气味的男人,她厌恶得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径直走进书房,关了门。她脱下睡衣,重新钻到被窝里,丈夫推门走进来。"你非常讨厌我,我晓得。"他一脸阴毒地看着她,"我不是人,我吸毒,我是被世人厌恶的吸血鬼……但是我永远是你丈夫,你永远是我老婆,我告诉你。"
她扭开了脸,他又说:"我是被你害的。你什么都比我强,从一开始,别人就只看得起你,看不起我。我吸毒是因为你,你从没有给我过爱,你从来也没有主动和我干过,我们夫妻十几年了,每次都是我提出要求,每次都是。你并不爱我,你让我痛苦……"我爱过这个人吗?她心里问自己。一九七九年,如果他父亲没从X局的第二把手的位置上下来,她也许不会和他结婚,她当年考虑的东西很多,怕别人说她势利眼,说她和他好是因为他父亲是X局的领导,现在不是领导了就不同他好了。她怕这种舆论。就是基于这一点,她和他结了婚。人的思想是既复杂又简单的,而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是为他人活着,你无法不顾及他人的目光。只要你是活在这个世上,他人就成了你的一面镜子,你随时都能看见你自己。她想。她生平第一次在观音菩萨像下睡了一觉,她觉得她睡得很安稳。醒来时,她面对着观音菩萨思考了很久,她觉得她这一生不应该这样,应该换一种方式生活!她为这个男人付出了很多,而这个男人却成了一只貌似人的脏狗,一个用她赚的钱吸毒的垃圾桶。我要离开他,她想,我要躲得他远远的。她准备出门时,手机响了,她打开手机,对方说:"你好。"
她听出了是大力的声音,"是你。"她只是说了这两个字,她怕她丈夫听见。她回答他说:"我现在还在家里,正准备出门。你有什么事?"
大力说:"没什么事,打个电话问候一声你。"
"哦。"她说,"我现在要到工地上去看看。"
"中午在一起吃餐饭?"大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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