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如血(119)

2025-10-10 评论

    保良想,和心死如灰的父亲相比,姐姐对未来也许还有期望,她还有她的儿子,对权虎也还爱意末泯。也许权虎过去对她太好了,也许他们当初那段爱情,因私奔而变得悲壮,而让她一生难忘。所以保良觉得,姐姐的悲剧还在后面,因为她还有“知觉”,所以她在承受苦难时,一定会有比父亲更大的痛感。
    保良冥想数日,决定重返涪水,他想回到姐姐身边,他想自己即便不能劝回姐姐,至少可以给她一些温暖和安慰。反正他也被酒店除名了,反正他孤身一人无家可归,如果能在涪水找到一份工作,他就可以长期生活在姐姐身边。除了对他冷淡的父亲之外,姐姐是他最后的亲人,他们应当彼此需要,彼此照顾。亲人的最大作用或许就是,他们能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永远相信自己不会彻底孤单。
    于是,保良决定,到涪水去。
    保良要去涪水,有一个现实的困难,那就是没钱。
    这时的保良,已经身五分文,惟一能帮他的两个兄弟,此时也都不在省城,更不用说他们因彩票纠纷,已经闹得形同水火,势不两立。保良思忖万般,万般无奈,居然,他又想到了菲菲。
    保良去找了菲菲。
    菲菲的卧室,什么时候都是乱糟糟的。保良坐在菲菲的床上,菲菲坐在镜子的面前。保良说不清多久以来,他所见到的菲菲,总是坐在镜前涂脂抹粉。
    保良说:“你才多大,皮肤又好,干吗非要这样打粉描唇,我觉得反而不好看了。”
    菲菲继续描脸,不屑地说:“你懂什么,晚上和白天不一样的。晚上出去,不画重点显得特没精神。再说你不喜欢不等于别的男人不喜欢呀。”
    保良没话。
    菲菲看看保良,看了一会儿,又说:“你反正也不喜欢我,我打扮什么样你还操什么心!”
    保良没话。
    菲菲继续对镜自妆。她其实说了真理:女为悦己者容。保良如果不喜欢菲菲,她把脸画成什么德行,他管得着吗!
    何况菲菲接下来又说:“就算我真让你喜欢了,又有什么用吗,你又没钱。”
    保良只能听着,没话。
    菲菲好不容易画完了,却仍然没有离开镜子,又开始一件一件地试穿衣服。她当着保良也不避讳,换衣服时常常半裸着身子。她的身子比过去胖了,少了些青春,多了些风韵。保良默默地看着,心里还是有些疼她,不知她这种昼伏夜出的生活还要维持多久,不知道这种以男人为生的生活她快乐吗?如果快乐,无异于麻木和堕落,如果不快乐,那岂不是作践自己!
    也许她真的像李臣说的那样,把命运看做被人强xx,如果反抗没用,还不如享乐其中。也许她根本就不想反抗,人就是这样一种动物,在享乐和虚荣面前,永远难以无动于衷!
    终于,菲菲把衣服选定,穿在身上左顾右盼。这时的菲菲,显然是陕乐的,尤其是当她用居高临下的腔调询问保良的时候,她的快乐,已经演化成一种下意识的得意和张扬。
    “你到底要多少钱呀?”
    “随便。”
    “随便是多少钱呀?”
    以前,保良也用菲菲的钱,但那是菲菲情之所愿,和现在的情形截然不同。现在是保良自己涎脸讨要,比他在地铁里向素不相识的路人行乞,还要耻辱万分。
    “……我,我想到涪水去找份工作,等我找到了工作,就可以照顾我姐姐了。我姐姐现在身体非常不好,我想尽我的能力,给她一些帮助。”
    “你的能力,”菲菲嗤之以鼻,“你有能力还来找我干吗。”菲菲毫不留情地盖棺论定,“我算看透你了,你这人,除了脸蛋还行,其他没一样行的。”
    保良又是没话。
    菲菲掏出钱包,又拉开衣柜里的一个收屉,保良听见她哗哗地用力数钱,他不敢抬头。
    “一千,够吗?”
    菲菲把一叠鲜艳的人民币伸到保良眼前,她给的数字远远超出了保良的期待。保良说:“用不了,有五百足够了。”但菲菲还是把钱统统放进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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