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些宗教的头头脑脑人物,在人民中有迷惑力,我们怎么办?”
柳专员笑了,这个年轻同志善于思考,很有前途。革命事业还是需要有知识,不像在座的大部分工农出身干部,听了他的讲话满脸茫然。他说,“我们只能容忍他们的宗教活动,不能容忍他们的政治活动;只能容忍他们与党保持一致的人,对于抵制革命的人,我们必须采取断然措施。因此,不为人民服务,不跟党走,就是反对革命!”
他声色俱厉地说这几句话,正视四周,见到那个发问的青年干部低下头在笔记本上猛抄,他有点严肃的脸才温和了些。看来,能带好这整个班子。他话锋一转,进入了具体问题:
“本地有个弥陀院?”
老陈说,“是有一个,在南华山上,叫水月寺,离城十五里。去烧香的人很多,也算是本地一个名胜。”
柳专员问,“那寺院的主持,叫什么玉通禅师?”
老陈说,“就是,院里还有几名小和尚。”
“这个玉通禅师来历查明了没有?”
支队长接过话说,“我们查过了,旧县政府档案中对此没有记录。这个禅寺据说已有七百多年历史,曾经重修过几次。”
柳专员说,“你能肯定这个人没有反动劣迹?”
老陈与支队长相视了一下,然后老陈说:“好象这个人从来不参与四川地方政治,此地民众,不记得法师出过山门。”
柳专员脸色都变了,他觉得这个老陈,他的老部下,依然军人本色直来直去。他说,“一个月前我邀请本地知名人士参加统战工作会议,这法师竟然拒绝来,也是以同样理由。这就是个态度问题!他或许也不参加军阀应酬,但是对共产党,不是给不给面子的问题!更不是给不给我面子的问题,共产党是人民的政府。他不要我们代表,他就不是人民的一份子!”
老陈一时语塞,不知怎么答复为好,他说,“那么,那么?”
“革命的过来,反革命的过去!”
“难道这个玉通禅师是反革命?”老陈木呐呐地说。
柳专员这下子真的生气了,这不仅是愚蠢,而且是挑衅,这个老陈,如此不知进步,革命老本准备吃到几时?
“你的看法呢?”柳专员威而不怒地反问。
老陈感到柳专员的不满,他没有接话头。柳专员全场看了一眼,“我们专区的人民是走革命路,还是进山参什么佛?我们能听之任之不管不问吗?我们专区的镇反成绩不突出,工作不热烈,就是由于我们自己队伍的认识不清。”
“那么,怎么办呢?”老陈说,他的确有些茫然了。
柳专员站起来,“先整顿我们队伍内部思想,统一认识。”他明白内部思想问题急躁不得,不是一个和尚的事。他说,“上午会开到这里,下午各个部门讨论省委精神。”
老陈宣布散会后,大家站了起来,纷纷出门。柳专员这才看到妻子脸色苍白,坐在角落里。他走过去问,“你怎么啦,不好受?这个会开得太长了。”
“会很有意思。”妻子说,“不过空气有点闷,出去吹吹风就好了。”
“这些烟鬼,对不起,今天我也抽了,为了提神。”柳专员说。他平日烟酒不沾,昨夜几乎没睡。他把妻子从圈椅中扶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朝后院走去。天气阴暗,她注意到盆栽茶花开始枯萎,地上掉了不少花瓣和叶子。
柳专员原以为妻子下午休息过后,会好过一些。但是他下午开完会回家,妻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喘不过气来,很难受的样子。他急忙叫齐军医来。
警卫员带来齐军医,一个眉清目秀的四十来岁的男子。他来了之后,仔细地检查,可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他判断是胎儿在母亲的肚子里踢脚,弄得孕妇感觉上很不好受。齐军医收拾好听诊器,放回药箱说,“一切正常。”
柳专员跟齐军医走到院内,低声问:
“可能会有什么问题呢?”他知道刚才医生当着妻子面,不会说实话。
“可能是劳累了,”齐军医说:“说实话,她不应当来良县,至少等到孩子出生之后再来。还有一个月就是产期了,不妨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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