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她没回云朗,而是乘长途汽车去了铜源。铜源距后溪百多公里,铜源的李塘村又离铜源市区有半日的路程,金葵一整天在途中辗转,半程平原半程山路。李塘村藏在铜源背后的牛饮山里,离开公路徒步登山也要一个时辰,金葵进村时已是日落黄昏,好在李塘村村廓不大,橡瓦相接鸡犬相闻,打听莫风云的老公逢人便知。
莫风云的夫家住在山坡的转折处,房橡半露暮蔼葱笼。金葵进院先看到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迈村妇,看模样应是莫风云的婆婆。昕金葵开口询问莫医生在吗?只当是儿媳在城里的朋友,连声说在在在进屋坐吧,你是谁呀?金葵还未应答,人已进屋,屋里很暗,她还没看清从里间移出的那张面孔,就先看见了下面凸起的肚子。
"莫医生吗?"她问。
面孔进入了门前的半米夕阳,眉目依然虚幻不清,口中的话语听得出是铜源市里的口音:"是啊,请问你是哪儿的?"金葵在省城学舞多年,又一直工作于首都北京,普通话已经可以说得字正腔圆,早听不出云朗本地的方言调调。"我是北京来的,来找您打昕一件事情。"莫医生显然有些奇怪,显然想不到她在北京那边,会牵连什么事情。
"北京来的?找我打听什么事情?"
她上下打量着金葵,金葵身形完美,容貌出众,在这偏僻一隅的山区,从来见不到这样标致的女孩。而莫风云此时的身形体态,看上去已距临盆不久。
金葵不敢过多耽搁,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让她不得不有话直说:"莫医生,您前不久是不是给一个叫高纯的人开过一份死亡证明?我是高纯的妹妹,我来找您是想打昕一下有关的情况。"
"高纯?"莫医生做回忆状,但很快,点头给予确认:"啊,好像有,你是他妹妹?"
金葵把话题迅速深入:"据我知道,我哥哥好像并不是你们后溪医院的病人,不是你们的病人,死亡证明怎么由你们给出呢?"
莫医生大概听出话中的质疑,回答也就不甚热情:"啊,这事是医院领导交待下来的,是医院领导交给我的。"
"您是一个医生,你们医生给患者开死亡证明,总得有根有据吧?"金葵话虽质疑,但态度和蔼,语气放松,尽量不使对方产生敌意,但她下面的话还是把莫凤云带人惊恐:"而且我哥哥并没有死,他还活着,他现在人在北京,还好好的活着。"
"什么,你哥哥还活着?"莫凤云的惊讶显然不像装出来的,但她很快想到的是对自身的保护:"这我就不清楚了,这事是院里交办下来的,你去找我们院里问一下吧。"
"我去问了,院里说证明是您开的。我只想问问您,来找您开这张证明的,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您认识吗?"
"我不认识,证明是医院叫开的,来的人是患者的爱人,给我们看了患者在北京的病历,还有他们的结婚证、身份证,证件都有的,领导叫开我们就开了。"
"不是你们的病人你们也能开死亡证明吗?"
"那要看什么情况,这个病人在北京病了很久了,已经不行了,病历上看得出来的。他是云朗人,去世前要回老家看看,落叶归根嘛,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这情况肯定有的。结果他从北京一回云朗就去世了。听说他爱人和市里卫生局的一个领导比较熟吧,所以就找到我们那里开证明。具体情况你还是去问问医院的领导吧,我只是办办手续,情况我不是很了解的。"
"他爱人叫什么名字?来办死亡证明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好像,叫什么葵吧,我记得名字里好像有个葵花的葵。"金葵对面前这位重身待产的女人,几乎有种切齿的痛恨。但她把追问的矛头,还是牢牢指向另一个女人:"他爱人……这个叫什么葵的长得什么样子,和结婚证里的是一个人吗?"
"应该是一个人吧,我没有太注意看。"
"那个人多高,她脸上身上都有什么特征,她多大岁数,你检查她身份证了吗?她身份证上写的什么?"
金葵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她的问题咄咄逼人密不透风,莫医生步步后退,意图往里屋避:"这我不记得了,你去问领导吧,我不记得了。"
莫风云的婆婆听到声音不对,跑进屋里来看究竟。她听不懂儿媳与这位不速之客在说些什么,但看得出她们面目僵持,言语不睦。这位村妇当然责无旁贷地站在了儿媳和她腹中的孙儿一边,马上拦住金葵大喊大叫:"咦,你干什么?你是哪里来的,人家都怀了小孩子啦你不要烦啦,快走快走!"莫风云已经避进里屋,关门息声,金葵还在外屋徒劳地高声追问:"她到底是个什么人,你们不查清楚就判我哥死刑你们想干什么!你出来你要跟我说清楚,那个女的认识你们哪个领导,她到底认识你们哪个领导!你们是不是收了她的钱啦,高纯没死你们凭什么证明他死了,你们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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