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者(209)

2025-10-10 评论

  除了这话孙姐又问李师傅还说了什么,蔡东萍想了一下又想起一句:他还说他帮我的本事不大,祸害我的能耐不小。这话更露骨了,孙姐板脸元言,不再多问。这一阵她与李师傅接触频繁,对李师傅的行事做人当然了解更深。李师傅既能口出此言,那他肯定就会在某个出其不意的地方,鱼死网破地等着她们!
  此夜等着蔡东萍的,其实不止李师傅一人。在这座大楼的外面,金葵已经守了很久。但她的手机拍下的第一张照片并不是她刻意追踪的目标,而是低头疾行的另外一人。李师傅的出现似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整个事件一直潜伏着的那条脉络,在此一刻开始依稀浮出。
  她看到李师傅从楼内匆匆出来,眉目的形状反常地扭曲,他沿着大街向地铁站的方向走去,后背弓得微露杀气。李师傅佝偻的背影让金葵不知做何感慨,对妻子他是本分忠厚的丈夫,对女儿他是鞠躬尽瘁的慈父,而对金葵来说,李师傅的形象始终忽迷忽清,始终是个难以琢磨的变数。
  稍晚,真正的目标终于出现,蔡东萍和她的那位同性助理一前一后出了楼门,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得步履慌张。
  金葵当即从隐蔽处快步走出,正面迎上,在与蔡东萍擦肩之前,于行进中举起手机快门连响。一辆汽车恰从她的身后开来,车前的大灯将蔡东萍的面孔照得毫发毕现。车灯也把背光的金葵衬成→个剪影,有效地隐蔽了金葵的面容。
  蔡东萍满腹心事,闷头行走,忽见有人直直地走来,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不料车灯刺眼,强光中只看到一个人影举着手机,像在拨打一个长长的电话,她连男女都未看清,已与迎面来人失之交臂,此时她和她的助理兼保镖兼司机孙姐一起,已经接近了自己的汽车。
  蔡东萍的奔驰轿车开出车场时几乎未做减速,车子从金葵避身的大楼拐角急急开过,尾灯红得血腥刺眼。
  金葵打开手机回放图片,头一张拍出了昏黄的路灯,灯影中的人物影影绰绰;第二张的焦点不幸虚掉了,蔡东萍的身形半露,混沌成了一个朦胧的色块;第三张也是最后一张呈像之后,金葵的心立即松弛下来。在最后这张图片里,蔡东萍在瓦亮的车灯中张皇抬头,恰被镜头牢牢捉住,她的眼睛在那瞬间微微眯起,犹如失明一般空洞无物。
  这副茫然的目光在相纸上清晰呈现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正午时分,和蔡东萍的面孔一同呈现出来的,还有金葵难得的笑容。图片社的彩印机上紧接着吐出了周欣在独木画坊门前的特写,正面和侧面虽然同样面无表情,但每张都被照得眉正目清。

  周欣和蔡东萍的照片于当天下午被摊开在房屋权属登记大厅的柜台上,还是那个婶婶级的工作人员,还是戴上老花镜仔细辨认,几个年轻些的工作人员也还是围着柜台探头争睹,还是那根骨节明显的手指在照片上划来划去…金葵的眼瞪也随了那根手指左右摇摆,猜不出手指会突然停在谁处一一是高纯血缘上的姐姐,还是他法律上的妻子。
  在照开上划动的手指终于停下来了,停下来的同时却又收了回去,老花镜片后面的目光还是茫然元主,手指没了动作,脑袋却摇个不停。
  "看不出来,时间太久了,记不得了。"
  "您再看看,再回忆-二下,麻烦您了!"金葵的恳求并不能把眼镜后面的目光重新拉回台面,这位营业员为了冒改房产的那个女人,已经不知多少次辨认照片接受问询,也许早就眼花缭乱,早就记忆混沌。
  这天晚上,金葵怀揣着这几张照片乘火车南下。车上已经没有座位,她从夜晚的北京,一直站到清晨的云朗。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刻,她站在云朗火车站的广场上,才发觉自己的脚上像坠了铅块,因倦势不可挡。她想立刻就地坐下,她想坐在家乡的土地上放声大哭!
  但,她仅仅在原地站了片刻,就把涌上喉咙的哽咽用力吞囚,象征性的朝她家的方向望了一眼,算是向父母问的早安。然后,就在站前的公交总站直接搭上汽车,在太阳尚未升高之前,赶到了百多公里之外的铜源,又从铜源转车进山。牛饮山的李塘村是后溪医院莫风云医生的婆家,莫风云是那位房产登记的营业员之外与那个冒名顶替的女人有过接触的唯一证人。
  与上次一样,在李塘站下了车子,还有漫长的山路等待攀行。午后她才看到了那个袖珍的小村,看到了莫风云婆家的那座小院。此时小院大门紧锁,反复打门无人应声。金葵的第一反应是莫风云为避这场是非已经举家转移,不知搬到哪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去了。她慌得满头大汗,几乎心灰意冷,沿着村路心怀侥幸地囚下去找,连问两人,都说那家媳妇要生了,让家里人送到山下医院去了,上午刚刚走的,才让金葵顿感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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