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生活(163)

2025-10-10 评论

    凌信诚用接近于哭泣的颤栗,最后发问:“阿菊,你敢对天发个誓吗?我知道你现在也信佛了。你敢对佛祖,对菩萨,发个誓吗?在佛祖面前说假话,肯定要遭报应的,你敢发誓你说的都是真话,你敢吗?”
    阿菊沉默。
    凌信诚说:“你可以拒绝,阿菊你可以拒绝发誓。只要你发誓,或者明确告诉我你不想发誓,我马上就走。”
    阿菊看看信诚,又看看我们,她说:“我发誓。”
    凌信诚逼了一句:“你对佛祖发誓,对菩萨发誓,你说得都是真的!”;
    我真希望,也许除了仇慧敏,这个房间里的每个人都真的希望,阿菊能够突然改口,哪怕只是为了哄哄信诚,只是为了那颗因脆弱而变得格外简单格外可怜格外需要欺骗的心。但阿菊在快速思索后,面孔更加庄严不苟,虽然还有两行残泪挂在腮边,但并不防碍她把誓言发得字正腔圆。
    “我对佛祖发誓,我对菩萨发誓,我对大慈大悲的观世音大菩萨,我对我亲爹亲娘亲姥姥发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说半句假话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不是人!行了吗!”
    阿菊的庄严,很快演变为一种歇斯底里的波悍。她还没有喊出最后一句,凌信诚已然默默转身。他实际上是被大家架着,走出门去,走下了楼梯,抬上了楼前闪着蓝灯的急救车里。幸亏有这部急救车,才使医生得以在返回医院的路上,用药物控制了恶化的病势。
    仇慧敏在凌信诚被抬上汽车的混乱中,低声接了个电话便悄悄离去了。我和周月经过短暂商量,考虑到周月明天还要上班,所以只由我一人跟随急救车返回医院。我们虽然谁也没有明说,但彼此心中都有预感:也许今夜,就是凌信诚的人生大限。
    也许依靠了药物的作用,凌信诚在途中比较安静,返回医院已是午夜凌晨,我帮司机和医生将信诚抬上楼去,抬人病房,这时他已昏昏睡去。一出病房我便向医生询问信诚的病势,我的问话直截了当,医生的回答却模棱两可,几乎是一套收放自如的外交辞令。
    我问:“大夫,依你看信诚的病这一两天是不是会有大变?”
    医生说:“这种病不好预测,我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可希望和现实往往并不一致。”
    见我一脸茫然,医生好歹又跟了一句:“当然,今明两天,比较关键。”
    于是我决定留在医院。时间已晚,信诚的秘书和医生帮我在这幢病房楼里,安排了一个空着的房间,过了半睡半醒的一夜。第二天一早我便起床来到信诚的病房,看到信诚已醒,正在就着早饭吃药,脸色虽然苍白依旧,但总的来看,似已渡过危险。
    信诚见我站在病房门口,便抬手叫我进来。他让我坐在他的床边,问我小梅这一阵在做什么,我说小梅在上班吧,她有她的工作。信诚发呆片刻,再次开口,问我可否委托小梅或者其他律师,代表他再到公安局去打听打听,看看优优当年,是否真的参与谋财害命。他说如果这事真像阿菊说的那样,那他实在无颜去见冤死的父母。
    我说,那就让小梅去吧,小梅对优优情况较熟,分局的人也认识几个,可以托她先去打听打听。我又劝了信诚几句,告诉他事已至此,急也没用,凡事大可想开,不必过于自责。
    劝完之后我就给小梅拨了电话,向她转达信诚所托之事。小梅当天便去了分局,晚上便在周月陪同下赶到了清水湖医院。在见到信诚之前,先把我叫到二楼阳台,我们三人先做商议,琢磨如何向信诚述说。
    小梅先把情况做了简单通报,她说她今天没能见到优优,因为优优今天在受审时与民警发生争吵,情绪失控,用头撞击门框,有明显自杀意向,现已送往公安医院救治,据说已经脱离危险。小梅今天以律师身份,听审案民警介绍了一下案情,从民警介绍的情况看,至少她昨天早上蓄意撞死德子一事,不像是假的。听到这里周月说:“可优优说德子是阿菊撞死的。”小梅说:“可那辆车子是优优开着的。”周月说:“可优优和德子无冤无仇!”小梅说:“可德子是阿菊相好那么多年的男朋友!”我插嘴打断他们:“你们别再争了,分局的人最后到底怎么说的?”小梅和周月都住了声,问了半晌,小梅才说:“分局办案的几个民警,都倾向认为阿菊的举报基本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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