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站起来,就光着身子慢慢走过去拉开门。她直起身,如痴如醉地看着。
少年转身冲着她笑了一下,就走了出去,合上了门。他出去的脚步很清晰地传来,一步一步下楼梯,如她的心跳,渐渐急促起来,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玉子眼前冒金花,她抓住自己的腿,狠狠地捏了一下,有痛感。这下回过神来。这事是什么意思?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就突然一下消失了?
她不由自主地从榻榻米上猛跳起来,来不及穿衣服,就大步冲到门口。
她拉开门:黄昏细雨,外面像挡了一块漆黑的板,雨丝照着门里的灯光,在黑色上悠悠地画出痕迹。她张开嘴,傻住了,这深不可测的暗黑里没有少年。突然,她一头冲下楼梯,冲进雨里,完全感不到雨水淋在裸身上的凉意,至于会不会被别人看见,她想都没有想到。如果这时有人能帮她找到少年,她不会在意。
她在花园找了一圈,还是看不到人。这个“花园”早已没人管,除了树木和杂草,只有野花。她大张开手臂,在雨中转圈,光脚踢起泥水,嘴里叨念“这怎么办?人没了,这怎么办?小罗!”她叫了起来。
可是没人答应。
“小罗!”她不管有人听见,会怎样笑话自己,索性放大声音叫:“小罗!”
玉子在迷惘和慌乱中,再次回过头来,这才看到少年站在她背后,正偷偷地看着她,也痴迷了。雨从他们头上淋到他们赤裸的身上。
她反身一把就抱住他,狠命地吻他的脸颊。
“你敢跑掉!你敢跑掉!”
“我一直在看你,你的身体在雨中,真是漂亮到了极点。”少年对着她的耳朵气喘吁吁地说,“而且我明白了你的心思:我就是害怕别人看见你一丝不挂的样子,又想让人看见你!”
玉子心里一紧,两人搂在一起,动作那么猛,一同倒在雨水流趟的草地上,泥水溅得满身。他们互相凶猛地绞缠对方,雨水浇淋的身体真的在燃烧,甚至身上都冒出了蒸汽。
他们的眼泪混着雨水流下脸颊,流到紧吻的嘴里,亲吻与眼泪融合在一起,有着魔术般的神奇。时间停住了,终于少年喘着气,仰起头来,高声说:“天地作证,玉子天天都是我新娘。”
接到通知,玉子立即赶到满映办公室。昏暗的走廊已有一长队人,她走到前端,瞅了一眼,前面接近办公室的地方有位子,有一排人候着。
“看什么,排队去。”负责维持次序的士兵朝她吼道。
玉子只好怏怏地折回,排在队尾。她是出门准备买菜时被人叫住的,她想回家通知少年,但想起少年比她出门还早,说是去他自己房子那边取东西。
在队列中坐了一阵,玉子不如来时那么心慌意乱,心里只是牵着少年,他可知今天总算有人要解决这满映厂的事了?队伍里没有人跟她打招呼,都躲着她似的。她也没心思跟别人说话。
室内,桌子前坐着一名俄国军官,留着小胡子,穿着笔挺的呢子军服;他的右手坐着俄国女翻译,船形帽戴得很神气;左手坐着的人,是共产党领导的东北民主联军政宣部的接收代表,地下工作者,以前就在满映,他中等身材,四十来岁左右。门口站着两个卫士,一个中国兵,一个俄国兵。
他们正在处理满映留下的大批工作人员,主要是精简,没法养那么多人。目前没有拍片计划,经费困难,发不出工资,能遣散的尽量遣散。有汉奸也要清查出来。有用的人,主要是技术人员,可以加入新成立的东北电影公司。两人看名册前,就基本上统一了意见,有嫌疑需要盘查的,已经做了记号。
走廊里人们坐着排队,异常安静,除了个别人在交头接耳,大都在想自己的心事。队伍推进得很慢。偶有人出来时面露喜色,甚至也有兴奋得蹦蹦跳跳的人,大多数人只是点点收到的几个钱,沉默地走出去。
到中午,才轮到玉子进去了,她被指定坐在面朝办公桌五六步远的一张木凳上。她认出,面前的这张大桌子是从录音室弄来的,桌边上有好几个重叠在一起的印痕,那是放烫茶杯弄出来的,录音师不会那么大意。中国民主联军代表对俄国军官低声说了些什么,翻译对玉子说: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