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开山问牛得金:“你光知道‘四大美’,还有‘四大金贵’你知道不?”牛得金道:“没听说过,你说说,哪‘四大金贵’?”朱开山说:“木匠的斧子,瓦匠的刀,光棍的行李,大姑娘的腰。”
一边的金把头微微冷笑,牛得金问道:“你这个外乡人,笑啥?”金把头道:“我笑你们是井底的蛤蟆没见过天儿。”牛得金火了,忽地站起来说:“你是哪旮旯来的?有啥资格笑话我们!”金把头依旧微笑说:“老哥别发火呀,听我说不好吗?我们那儿也有几个‘四大’,不想听听?”
朱开山拉开牛得金说:“老牛兄弟,让他说,说不好别想出咱元宝镇。”金把头喝了口酒说:“那我就先说说我们那旮旯的‘四大黄’:秋后的林子,老虎的身,大姐的肚皮,狗头金。”朱开山拍掌说:“好,果然是‘四大黄’!还有吗?”金把头继续道:“有哇,多的是!‘四大香’:狍蹄筋,飞龙鸟,猴头蘑菇,冻水饺。还有‘四大欢’:大烟泡,金沟的旗,炕上的娘们儿,小叫驴。‘四大白’:入冬的雪,羊皮袄,大姑娘屁股,经霜的草。‘四大红’:枫树林,杀猪的盆,新媳妇的盖头,老爷府的门……”
朱开山哈哈大笑说:“好了,好了,够劲儿。听口气你是老金沟来的?”金把头一听抬头道:“这位大哥好眼力,正是从老金沟来的,那可是个宝地。”朱开山问道:“到元宝镇干啥?招淘金的?”金把头说:“正是。跟我走吧,老金沟别的没有,金子有的是,你随便找个地方一坐,坐那儿别动,用手抠地,一不小心就抠出个金疙瘩!”
牛得金撇撇嘴说:“你说的来玄。”金把头笑道:“不来玄,这都是早年间的事了。不过现在我们老金沟的金子还是不少,在那儿淘金的都发大财了。”朱开山问:“你们啥时候走?”金把头说:“说走就走,化了冻就过不了草甸子了,现在就有点晚了。”朱开山又问:“那为啥?”金把头说:“甸子一化冻就是大酱缸,要过大酱缸可不是闹着玩的。老弟有去的意思?要去早做准备。先给你号上?”朱开山说:“行,你给我号上。”牛得金也跟着嚷嚷说:“给我也号上。”
朱开山又问道:“你从老金沟来,打听个人,那儿有个领流的贺老四你认得?”金把头一愣说:“认得呀。你也认得?”朱开山忙摇头:“不认得。不过听说他可是个淘金的高人,他懂金脉,到了河套里用手一指,哪里有金,八九不离十!”
闯关东(25)第一部(26)
金把头反问道:“听说前两年贺老四和一个拜把兄弟一直在老金沟五道河子合伙淘沙金,这个人你认得吗?”朱开山心里一惊,摇头道:“不认得。这个人也有本事?”
金把头点头道:“有本事,他和贺老四都会看金脉。”朱开山说:“有贺老四就行了,贺老四不在老金沟?”金把头说:“在。出事了!”朱开山心里又一紧,说:“怎么回事?”金把头却笑了笑,不再说话。朱开山心急如焚,慢慢地喝着酒,却不便再问……
朱开山微醺着回到家,点上火,抽着烟,默默地看着远处——冬末初春的关东田野,已经有了些许的绿色。文他娘若有所思地走近朱开山,小心地说:“打回来你总共没说几句话,到底怎么了?”朱开山说:“贺老四出事了。他肯定死了!”文他娘说:“那你就别去了!贺老四要是真的死了,你再跳进去,那不是跟贺老四一样的下场吗?”
朱开山轻声道:“贺老四要是真的死了,那也肯定是为我死的!”文他娘一愣说:“贺老四怎么会为你死呢?”朱开山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走,我得上老金沟去!”文他娘说:“你去干啥呀?”朱开山说:“我要去问个明白!要是贺老四真的死了,我要替他报仇!”文他娘说:“你这是干什么呀!”
朱开山说:“他是我兄弟!义和团的时候,他用身子替我挡过洋鬼子的子弹,我刚到关东没处落脚,是他在老金沟收留了我,教我淘金,教我看金脉,他之所以死,就是把金脉吞到了肚子里,为我留着。我不为这样的人报仇,我还有什么人味吗?”文他娘说:“你这血性,多少年也不改呀!”朱开山大吼一声说:“改了就不是我朱开山了!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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