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东(18)

2025-10-10 评论

  贺曙光那天回来得比较早,心情也非常愉快。虽然驾驶执照还没有到手,但考试已经顺利通过,该交的钱交了,该办的手续也办了,就等着过几天领执照了,所以,他很开心,从培训中心回来没有去802团,而是直接回罗沙村,想尽早见到戚福珍,尽早把好消息告诉她,与她一起分享快乐。
  贺曙光远远地就感到今天有什么不对劲,因为在村口木棉树下等着的不是戚福珍,而是母亲和二叔婆。她们俩等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等我?为什么等我?难道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家里能发生什么事情呢?如果家里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不在家里处理,跑到村口等我干什么?难道家里发生的事情与我有关?或者只能由我来处理?
  贺曙光非常疑惑。
  果然,母亲和二叔婆是等他的。因为她们看见贺曙光后,远远地就迎上来。
  贺曙光下了自行车,先跟二叔婆打招呼,然后跟母亲打招呼,并问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赵兰香不说话,脸色不好。
  二叔婆的脸色好一些,问他到哪去了。
  贺曙光本来不打算把自己考驾驶执照的事情对家里人说的,起码在他告诉戚福珍之前不说,不过,既然她们问了,贺曙光就实话实说,说自己去北岗那边去考驾驶执照去了。
  “你没有去找政府?”母亲问。
  “找什么政府?我找政府干什么?”贺曙光莫名其妙。
  贺曙光这样一反问,反而把母亲和二叔婆给问住了。一时间她们也不知道怎样回答了。过了一会儿,二叔婆问:“别人家都挖鱼塘,怎么就你不挖?”
  二叔婆这样一问,赵兰香就使劲地点头,仿佛终于找到她也想说的话了。
  “没用,”贺曙光说,“我问了,他们这样挖没用,大佬张说了,新挖的不算。”
  “大佬张是谁?”二叔婆问,“他说话能算数吗?”
  “802团的,他战友管这个事情,他知道。”
  “可靠吗?”二叔婆又问。
  “应该可靠吧,”贺曙光说,“再说我计算过了,不合算,就是新挖的算数也不合算。一亩鱼塘要挖几百立方土,就算每亩多给两千块钱,每方土才合一两块钱,不合算。”
  赵兰香和二叔婆不会算帐,不知道一立方土是多少,以及挖一立方土挣一两块钱到底合算还是不合算,但是,有一点她们是清楚了,就是贺曙光并没有到政府去检举揭发,他自己不挖鱼塘也不是为了将来检举揭发,而是怕挖了不算数,就是算数也不合算。
  “不管怎么讲,”赵兰香叮嘱道,“你千万不要向政府揭发村里人的鱼塘是新挖的。”
  “我揭发什么呀,”贺曙光说,“我也不是犹大。”
  “什么犹大?”二叔婆问。
  贺曙光愣了一下,然后向她们保证,自己绝对不做这种出卖乡亲的事情,母亲和二叔婆才放心了。

  七叔公从会场上气急败坏地跑回家后是怎么问戚福珍的,甚至是怎么骂戚福珍的,以及戚福珍在挨了七叔公莫名其妙的骂之后是怎么回答他的,没有人知道。因为那天七叔公回到自己家之后,一连几天就没有出来,听说是病了,气病的,不知道是被贺老二气病的,还是被贺曙光或戚福珍气病的,甚至是被他自己气病的。总之,他好些天没有在村里露面。
  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罗沙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土地被政府大规模征用,村民基本失去了可供耕作的土地,因此,他们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民了。这种变化让他们得到了实惠,具体地说,就是他们得到了以前做梦也没有想到的那么一大笔人民币。当时人民币的最大面额是十元,而且金融服务也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银行很少,更没有信用卡,许多农民不得不用以前装尿素的蛇皮袋到银行提现金,然后扛了去买建筑材料翻修房子。村民已经忘记了挖鱼塘的事情,或者并没有忘记,但是,与成蛇皮袋的人民币相比,那几天的劳累又算得了什么呢?因为突然有钱了,村民一下子变得特别大度了。
  家家建新房,只有贺曙光家没动静。接受上次家家挖鱼塘,就是贺曙光不参与,并且最后证明贺曙光是对的教训,有人开始打听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内幕。
  他们不是直接向贺曙光打听,而是向二叔婆打听,因为二叔婆喜欢开玩笑,随和,向她打听事情没有心理负担。
  上次在村民大会上发生的事情,早已经传到二叔婆的耳朵里,二叔婆当时差点笑岔气,她向人们解释,说贺曙光事先并不知道什么航拍的事情,但是他会算账,而且天天跟着802团的汽车跑,知道行情,觉得为每方土一两块钱折腾不合算,所以才没有挖鱼塘。但村民不信,说贺老二自己都承认了,你还帮着遮掩什么?二叔婆解释说贺老二那不是承认,而是与七叔公置气。村民仍然不信,说二叔婆你也不用遮掩了,这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也不关心了,现在我们是问光仔家为什么不盖新房,是不是他又有什么新消息,是不是这房子马上也要拆,而且还是按以前航拍的照片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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