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东(81)

2025-10-10 评论

  大佬张本来也是要笑的,可笑不出来。他突然有一个新发现,贺曙光是老板,郭辉也是老板,而且从个人资产看,郭辉可能是更大的老板,从个人关系上看,自己跟贺曙光还更铁一些,怎么在郭辉面前自己能比较随意,而在贺曙光面前却唯唯诺诺了呢?
  大佬张直,舌头直接长在心上,心里想到哪里,嘴巴就说到哪里,这时候见郭辉仍然这么灿烂地对着他笑,就把心里想到的说了出来。
  “那不一样。”郭辉不以为然地说。
  “怎么不一样?”大佬张问。
  “我们是老战友嘛。”郭辉笑着说。
  大佬张没有笑,看着他,摇头,表示不是。心里想,我们才战友多长时间?论交情,根本比不上跟贺曙光。
  大佬张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直,比如现在,他就没有把心里想的说出来。
  大佬张虽然没有说出来,但郭辉还是知道他此时心里的想法。于是,继续笑了一阵子之后,脸上严肃了一些,或者说是诚恳了一些,问:“你真想探个究竟?”
  大佬张点头说说。
  郭辉的脸又严肃了一些,仿佛是若有思索,然后才说:“还有就是你是他的部下,不是我的部下。”
  大佬张终于笑了。笑着说:这还像句实话。
  郭辉像是受了鼓舞,脱口说出“还有”,但没有说出还有什么,就住口了。
  “说!”大佬张说。
  郭辉笑,说没有了。
  “不行。”大佬张说,“一定得说。”
  “真的没有了。”郭辉说。说着还是那样笑。
  大佬张不笑,摆出生气的样子,盯着郭辉。
  郭辉明知抵挡不过,只好又吐一点。
  “还有就是他不仅仅是老板,大小还是官员。”郭辉说。
  大佬张不说话了。他明白了。明白郭辉讲得对。贺曙光确实不是纯粹的老板,或者说,不是纯粹的商人,他还是官员,最小的官员。但即便是最小的官员,也是官员。居委会书记或主任兼书记担任股份公司的董事长是深圳的特色,几乎全部由村改制成的居委会都是这样,这就使他们的身份非常特殊,同时充当两个角色,怪怪的,人们不知道该把他们当官员还是当商人,包括像大佬张这样的老朋友,也不知道该怎么样与他们相处了。
  想通了,大佬张也就轻松了。这时候见郭辉没把他当外人,说了实话,大佬张就比较高兴,一激动,把戚贺鹏服用摇头丸的事情对郭辉说了,但一再强调不得外传。
  郭辉一听,不以为然,说这有什么神秘的,现在嗨的人多呢。并且他还告诉大佬张,戚贺鹏服用摇头丸可能与旺仔有关。
  “与旺仔有关?”大佬张一惊。再问郭辉细节,他死活不说了。

  48
  贺曙光一个人在茶馆里发呆。他第一次感到自己非常无助。工业区拆迁的事情没有着落,又冒出儿子服摇头丸的事情。他反省自己在儿子的问题上确实有责任。比如几年前戚福珍就提出要搬出城中村,搬到一个高尚小区去住,贺曙光不同意,觉得自己是罗沙村的掌门人,带头搬出去,等于是自己承认自己管辖的地方环境不好,好比一国的总统不住在自己国家而住在外国一样,怎么行?所以就坚持没有搬。现在回过头想想,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坚持,而是依了贺福珍的意思,搬走,或许儿子戚贺鹏不会堕落到这个地步。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怪戚福珍自己,当初戚福珍提出搬走的理由是城中村里面楼与楼之间距离太近,换个衣服都不方便等等,全是为她自己考虑的,所以贺曙光就没有同意,就觉得她贪图享受,忘本,不注意影响,而如果她当初能够站在环境对孩子影响的角度提出要搬出去,贺曙光可能就同意了。毕竟,贺曙光知道孟母三次搬家的故事,知道环境与孩子成长的关系。现在反省一下,如果当初从城中村搬到一个高尚小区,虽不敢肯定戚贺鹏一定能成为一个高尚的人,但起码那里的人不会像这里的人事事宠着他让着他,那么,他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忘乎所以。
  贺曙光后悔了。不过,他不能对戚福珍说,如果说了,戚福珍更是把儿子堕落的责任全部推到他身上。贺曙光不是怕承担责任,而是感觉这样对儿子的教育更无意义。
  贺曙光决定亡羊补牢。
  回到家,他对贺福珍客气不少。这让贺福珍不习惯。自从贺曙光成了罗沙村一把手之后,工作就非常忙,应酬也特别多,常常是不到半夜不回家,回家之后就喊累,洗完澡之后倒头就睡,夫妻之间连句亲热的话都很少说,更不用讲亲热的事了。渐渐地,这就成了习惯,贺曙光习惯性地到家就严肃着脸,不轻易对贺福珍笑一下,今天贺曙光回来得早,而且回来之后给了戚福珍一个笑脸,搞得戚福珍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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