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口溜(47)

2025-10-10 评论

    “你是第一名呀!”
    “那也只是笔试。”
    “面试呢?”
    “不知道,”我说,“考砸了。”
    弟弟表情一僵,手里的行李掉下,滚了两滚,被我用腿拦住。
    我看着乱神的弟弟,“我都不慌,你慌什么?”
    “乡里的人都认为你是十拿九稳的呀?!”弟弟说。他是车子经过乡政府的时候跟我回来的。“那李哥呢?你第一名都没希望,他不是更没希望了?”
    “正好相反。”我说。
    弟弟疑惑的眼睛看着我,“不会吧?”
    我看着裸露的河床和清细的河流,“你等着过桥就是了。”
    我捡起行李,重新交给弟弟。
    “李哥就是当了副市长,也不会给老家造桥的。”弟弟说。
    这时我们已经到了水边。接我们的渡船正在靠岸。
    “李哥在省里当那么多年的处长,手里又有权又有钱,乡里打了无数次报告,送给他,要修这个码头,”弟弟继续说,“就七八万块钱,可到现在毛都没有。”
    “说明他廉洁。”我说。
    “屁!”弟弟冷冷一笑,“是胆小怕事,对家乡没有感情,明哲保身,怕自己的上头说他徇私,就不怕乡亲戳自己的脊梁骨!”
    我看着尖锐的弟弟,说:“幸好我没当官的希望了,不然我也会遭乡亲们的骂。”
    弟弟看着我,说:“哥,上船吧。”他神情落寞,像是对我很失望。他也许想不到他敬爱的哥哥竟是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人,考得上博士,却考不上一个副厅级的官职。他不相信当官比当博士、教授还要难。我弟弟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却轻易地考上了村干,又考上了乡干,还入了党,对他来说升官肯定比升学容易。他现在是菁盛乡党委的宣委,副科级干部。
    渡船的船夫是我堂叔的小儿子,他摘下斗笠后我才看得出来。可我知道堂叔的小儿子几年前考上了大学,现在怎么当船夫了呢?
    “大学毕业后没找到工作,就回家待着,”堂叔的小儿子说,“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界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他边划船边吟诵起宋代词人张孝祥的词,“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我、曼得拉和我弟弟听着堂叔的小儿子念念有词,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堂叔的小儿子回过头,看看我,苦笑着,说:“堂哥,现在我可是我们村历史上最有文化的船夫。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我看着河心的水,说:“我想这河里,一定会有会作诗的鱼,因为它们在水里,天天听见你吟诗诵词。”
    母亲绷着脸,瞪我。
    我说:“我是发财了,也要当官了,没错。”我想起李论给我母亲的一千块钱,把它掏出来,“喏,这是奖金,我考官考了第一名,奖给我的。妈,给你。”
    母亲仍然绷着脸,瞪我。
    看着母亲威严的眼睛,我不敢再骗她。
    “我和曹英离婚了。”我说。
    母亲没有说话,她蓦地站起来,走到墙边,拿起一条鞭子,又走过来,将我一把拧起,扯到我父亲的遗像前,命令我跪下。
    我跪下。
    母亲先是一鞭打在我身上,再说:“曹英有什么不好?你要和她离婚?啊?”
    “曹英没有什么不好。”我说。
    “那就是你变心了,是不是?”
    我说:“我没变心。”
    “还说!”母亲又是一鞭打在我身上,“不变心是什么?你当了官了,有权了,哦不,官还没当上呢,就丢老婆不要了!你的心让狗吃了吗你?”
    “不是我丢老婆不要,是曹英她不要我,是她要和我离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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