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光爸爸说:“现在的青年的确敢想敢干,比我年轻时有出息。李亚,我支持你。但有一点,不许到处打我的招牌。”
李亚说:“我要想打您的招牌早就求上您了,也不等今天您看了报纸才知道。我就是要自己闯荡一番,让您在我的成就面前吓一跳。”
亦光爸爸笑笑,说:“挺自信嘛。但是在外面要谦虚。”
第二日亦光爸爸即打电话找广播电视局局长,说是据了解展览馆有一个女讲解员,很年轻,最近还导了一部电视剧,听说还不错。这样的人才,不能随便浪费。现在电视剧队伍人才奇缺,可考虑让她归队的问题。局长立即说马上研究。
电视剧部主任副主任及在家导演雷厉风行调看了《情与血的抒情》。自片头开始便“妈妈的”骂起,一直骂到剧终。一个叫叶子的导演说:“这,这,这,这叫我再提‘导演’两个字就象提‘屁股’两个字一样,首先想到难为情。”另一个叫家伙的编辑说:“电视剧搞到这地步就有希望了。老话说红肿之疮不及化脓。脓一穿头,就自会长出新肉。”主任姓吴,说:“别说得让人起鸡皮疙瘩,明天把李导演请来。”叶导演说:“真调来?”吴主任说:“组织上决定的事,不想执行也得执行。”
不几日李亚便在电视剧部上了班。头一天露面时,那个叫家伙的唤了她一声“李导演”之后,便向那个叫叶子的人说:“叶子,你从今天起提起‘导演’就象提什么一样呀?”一屋人全笑了。笑得很响。李亚也格格地响著嗓子笑。
三万块钱自然没用完。众人各各分得几百作鸟兽散。临别时,纷纷对李亚说:“李导演,以后你导戏的机会多了,可别忘了我们是你的第一批道具。”白黑导演亦激动万分,说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象李亚这么配合默契的副导演,总是那么谦虚地以他的意见为主,从不多说一句。这话叫李亚感动得流了眼泪,连说希望下一次再合作,劳务费还按这次一样付。白黑说,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李亚的生活又揭开了新的一页。李亚很自信地对亦光说:“世界正是为我这样的人准备的。”
亦光忽而说:“你的腿不是被车撞了吗?”
“……老实告诉你,我依隐玩世,诽谑人间,也已乏了。我欣喜你来,因为我在饶舌之中,感觉寂寞,在絮絮之中,常起寒栗,我遨游于孤魂之间,看那些孤魂在梦中做扒手,互相偷窃,我欣喜你来,因为对他们,我常戴著俳优的假面具,我为他们学会傻笑的艺术。我凭这傻笑面具,与他们往来。……”
豆儿近日常练字。见书便不择段落地拈来一些,在纸上写得龙飞凤舞。报社一直没给豆儿发名片。豆儿常羡慕李亚见人便掏出一香喷喷之名片让人放鼻前又嗅又闻的派头。每遇此时,豆儿却不得不捉虫般在人家的笔记本抑或小纸片抑或手掌心留下自己的尊姓大名。名片没有,这种事就还得继续下去。豆儿虽说大学已毕业,钢笔字却写得歪歪斜斜,如同乡下民工盖房子搭的脚手架,令人一见便产生片刻即倾的感觉。字者于文章如人者之衣裳。豆儿若想文章漂亮便不得不挤出许多时间练字。
那日正练著,田平来。田平已寻得未婚妻了。亦是开出租车的。田平说我俩是地道的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田平翻翻豆儿抄的书,说:“没意思。不如这个。”便掏出适才在小摊上买的一书递给豆儿,又说:“专讲吃喝玩乐的。你先看,再教我。”豆儿说:“你这几日忙什么?”
田平说:“公司动员我们参加市里组织的集体婚礼,说是外国人要参观。”
豆儿说:“这倒好,可以省下酒席了。”
田平说:“省什么,婚礼完了自己再办一次。”
豆儿说:“岂不结两次婚了?”
田平说:“何止。星期天还让我们新郎新娘穿好服装在文化宫预演一次呢。怕外国人来了嫌站得不整齐。这就三次了。”
豆儿说:“有趣。新娘子能结一次换一次就好。”
田平说:“不行呀,肚子里已有了我的种。若是个儿子,换给别人岂不可惜。”
两人便大笑。笑完,豆儿说:“星期天我去欣赏欣赏结婚彩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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