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山上的士兵全都高兴起来,也不管暴不暴露目标,都站起来纷纷乱嚷。解连长派了两名士兵下山联络,对方果然是新一军。昨夜里刚打下南坎,正在追击残敌。
公路顿时热闹非凡。友军会师,闹了一场误会,因此分外亲热。搭乘坦克和汽车的驻印军拉着国内兄弟的手,望着他们破破烂烂的衣衫和脚下的草鞋,心里涌出许多同情和怜悯,就慷慨地取出香烟和压缩饼干慰劳战友。
正在热闹,一辆装甲车戛然停下,身着美军制服的中将军长孙立人走下车来。当他得知双方发生误会各有一二十名士兵伤亡时,险些把吓得半死的解连长送交军法处。后来他才弄明白这并不是谁的过错。误会是由于联络跟不上。联络跟不上是因为远征军平均每个团才有一部电台,而在他的部队里,每个连都配备无线电台,并且还有足够的美制十轮大卡车。
公元一九四五年元月二十八日,在缅甸边境一个名叫芒友的地方举行X军(驻印军)——Y军(远征军)会师阅兵仪式暨庆祝中印公路通车典礼。
这一天,缅甸上空碧空如洗,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士兵们在河滩上搭起校阅台,在山坡草地上竖起许多红红绿绿的彩旗,给中印公路通过的这座人烟稀少的缅甸山谷增添了隆重的节日气氛。
上午十时,庆典开始,两路将领登上校阅台。先由卫立煌宣读将委员长从重庆发来的祝贺电。蒋委员长在祝贺电中勉励中国官兵再接再励,驱逐倭寇收复国土,并高度赞扬中美英盟军浴血奋战互相支援的伟大友谊。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东南亚盟军最高总司令蒙巴顿和美军总司令魏德迈均未派代表出席会师庆典。在他们看来,日本人还在缅甸,庆祝为时尚早。他们不希望看到中国人单方面给战争打上一个句号。
盛大的阅兵式开始了。
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美式装备大检阅。最先出场的是新一军机械化装甲师。九十辆美制三十二吨坦克排出整齐的队形从山谷中隆隆开出,尘土遮天蔽日,每辆坦克炮塔上都插有一面青天白日国旗。铁流滚滚,战车咆哮,检阅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白鼬式”六吨装甲车、罗通战车防御炮、“一五五”远程榴弹炮,GMC八缸柴油运兵车,福特无线电通讯吉普车一一通过校阅台,还有摩托化步兵团、工兵团、运输兵团和特种喷火兵团,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步兵一律头戴钢盔,手持美式冲锋枪,搭乘运兵车通过,威风凛凛,气壮山河。国内Y军只有第二百师参加了阅兵式。尽管他们也头戴钢盔,排成整齐的方阵,但是他们灰暗的土布军装和肩上笨重的中正式步枪使这支国内久负盛名的精锐之师看上去更像一支地方民团武装。
九架从密支那机场起飞的美国战斗轰炸机呼啸着从河滩上空掠过,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弧,然后去轰炸南方一百英里外的腊戌。一队运输机向河滩空投了两连中国伞兵。天空中突然绽开许多五彩缤纷的伞花,把庆典气氛推向高xdx潮。
孙立人站在台上,纹丝不动。他的部队正在隆隆地行进,他肃立,向他的队伍行庄严注目礼。盛大的会师庆典并没有给他带来应有的喜悦和激动,相反,一回到中国灰色的大地上,一回到身边这些大腹便便的国内同僚中间,他就感到一种无法摆脱的压抑和孤独。
唯一的安慰是新一军。他创建了它,因此它们是属于他的,一如他身上的制服和勋章。但是新一军委实太出色了,出色得令人担忧。重庆那帮大大小小的政客们早已对它垂涎三尺。
战车在通过,队列在延伸。
历史之路也在延伸。
孙立人依旧肃立,忧郁的目光越过河流,越过山峦,投向烟雾迷茫的历史深处。正因为他无法把握命运,所以才投靠史迪威;投靠史迪威的结果是更加无法把握命运,这就是他不得不对未来感到巨大忧虑的深刻原因。
过了半年,欧洲盟军总司令,未来的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将军指名邀请孙立人考察欧洲战场。孙所到之处,受到盟军破格接待。艾森豪威尔赞誉孙将军为“东方的蒙哥马利”。
又过了一年,蒋委员长借口孙立人作战不力,剥夺其军权,派往当时中国最不起眼也最偏远的台湾省任省主席,兼警备司令。新一军并入老对手廖耀湘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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