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生活(19)

2025-10-10 评论

    “亲亲它,拗拗。”
    我把它含在嘴里,像小时候吃母亲的奶一样,蠕动我的嘴唇。假装吃起来。
    我这样吃了好长一会儿,渐渐我听到她的气息急促起来。
    我抬起头,看到她紧紧闭着眼睛,她的一只手放在她的腿间蠕动。
    我有点害怕,我说,“你没事吧?”
    她不说话,只是把我重新揽在她的身上。
    我们一直就那么玩着,她偶尔似是而非地说句什么,或怪怪地哼吟一声。直到母亲喊我回家吃午饭。
    我对于往事的记忆方式,总能像筛子一样留下来我愿意记住的,那些阴雨绵绵的黄昏,远处渗透过来的陈旧、凄婉的歌声,以及灯火阑珊里禾在房间中的模糊影像,一直都印在我的头脑中。

    时间是一个画家,我是一张拓片图画,是山峦的形状,岩洞的轮廓。在我来到人世之前,这幅图画已经被画出。我活着这条时间的水渠慢慢行走,发现了我与这幅图画的关系,我看见了这幅拓画本身就是一部历史,全部女人的生活都绘在这里。
    夏天,是我喜欢的季节,白天显得那么绵长,不像冬天,天色早早就黑了,窗外刮着嗷嗷叫的大风,使人想起许多恐怖的故事。
    夏天尽管炎热,但房间里却是荫爽。关键是,整个悠长的夏季.我都可以只穿着棉布背心和短裙子,我的胳臂(不小姐)和腿(是小姐)都露在外边,我便有了许多机会与“不小姐”和“是小姐”交谈。
    我发现她们在夏天里长得特别快,尤其是长长的暑假里我从长长的午睡中醒来之后,我看到“不小姐”和“是小姐”就又长了一截,慵慵懒懒的样子,像暑天常吃的凉面条一样又细又长。我不喜欢太阳晒,平时总是躲在荫凉里走路,因为一晒我就会头晕,所以“不小姐”和“是小姐”都像珊瑚石那么白皙,蓝蓝的血管弯弯曲曲地卧在透明的皮肤下边,很像我家门后那一张硕大的中国地图上的河流。每天午睡之后,我都用很多时间与“不小姐”和“是小姐”交谈。
    母亲说,一到夏天,我就像院子里的刺草长得那么疯快。
    这样,几个夏天过去,我就几乎长得和母亲一样高了。
    我所读书的那个弯角小学,已经改成了戴帽学校(即小学、中学连读的十年一贯制学校),叫做弯角中心学校。我在这里继续升人中学,一直在T先生的名下。
    人体图片事件之后,T先生对我依旧怀有敌意,对我动辄训斥、挑毛病。随着我的个子的长高,我眼中的T先生像矮了一截似的,但是他在我面前的傲慢却越发高昂起来。
    班里的几个女同学开始围着T先生转,我看得出来,她们对他充满了崇拜。T先生的语文课,她们总是从头到尾地坐得笔直,两眼不会转弯地盯住T先生,下课的时候,她们就围住T故意问这问那。她们甚至模仿他甩头发的姿势,用粉笔头学他把烟头从窗口弹出室外的动作。我自知T不喜欢我,自然总是躲得远远的。
    在任何一个班级里,总会出现许多人围绕着一个人转的情形,这个人一般是他们的一位教师,或者是学生中的一位首领,大家对他服服帖帖,向他讨好,以便保持自己的安全与顺当。使自己不至于被孤立、被排挤。但是,我不喜欢这样。如果我不能说出自己想说的话,那么,起码我可以不去说违心的话。宁可独自—人,没有同伴。
    有—次课间休息,几个女同学照例围着T叽叽喳喳,我为了避免白己作为一个“陌生人”或者说“局外人”的尴尬,便趴在自己的课桌上做作业。
    我偶然一抬头,发现T正越过那群围拢他周围的一圈小脑袋,把目光投向我,他的目光如同电流,滚烫又冰凉,穿透了我的身体。我赶快又把头埋下,专注于我的作业本上那些歪歪斜斜的字体,我的钢笔字在方格子里耸肩垂头,不成样子。
    这时,我听到T大叫我的名字,“倪拗拗,课间不许做作业,到我办公室去!”
    然后,我的余光看到一个宽大的身架,影子般地窜到我的课桌前。
    我不敢抬头看他,我的脸肯定又胀得通红,因为我已经感到热辣辣的。我用力咽了咽口水,把由于忽然的紧张而引起的嗝肌颤动,强硬地压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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