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一会儿,人群又回来了。他们显然已听了秋蔓的诉说,看根鸟(46)来了。走在前面的是秋蔓。她一手拉着父亲的手,一手拉母亲的手。见了根鸟(46),她对父母亲说:“就是他。”
秋蔓的父亲身材瘦长,对着根鸟(46)微微一鞠躬:“谢谢你了。”随即让佣人们赶紧将根鸟(46)迎进大门。
根鸟(46)初时不肯,无奈杜家的人绝不让他走,连拖带拉地硬将他留住了。淋浴、更衣……当根鸟(46)在客房中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沉沉睡去时,天已拂晓。
根鸟(46)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快近中午了。
秋蔓早已守候在寝室外的厅里,听见寝室门响之后,对两个女佣说:“他醒了。”
两个女佣赶紧端来洗漱的铜盆。秋蔓接过来,要自己端进去。两个女佣不让:“哪能让小姐动手呢。”但秋蔓却固执地一定要自己端进去。两个女佣只好作罢,在门外站着。
根鸟(46)见秋蔓进来,望了一眼窗外的日光,有点不好意思:“我起晚了。”
秋蔓笑笑,将铜盆放在架子上。那铜盆擦得很亮,宽宽的盆边上搭着一块雪白的毛巾,盆中的清水因盆子还在微微颤动,荡出一圈圈细密的涟漪。
根鸟(46)手脚不免有点粗笨,洗脸时,将盆中的水洒得到处都是。
秋蔓一旁站着,眯着眼笑。
等根鸟(46)吃完早饭,秋蔓就领他在大院里的那一幢幢房子里进进出出地看,看得根鸟(46)呆呆的。这个大宅,并没有给根鸟(46)留下具体的印象。他只觉得它大,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颜色与光影在他的感觉里闪动:砖瓦的青灰、家什亮闪闪的荸荠红、庭院莲花池中水的碧绿、女佣们身着的丝绸衣服的亮丽……
杜家是米溪一带的富户,有田地百余亩,有水车八部,有磨坊两座,还有一爿这一带最大的米店。
根鸟(46)自然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大宅。
接着,秋蔓又领着根鸟(46)去看米溪这个镇子。
这是大平原上的水乡地区。米溪坐落在一条大河边上。一色的青砖青瓦房屋,街也是由横立着的青砖密匝匝地铺成,很潮湿的样子。街两旁是梧桐树。梧桐树背后,便是一家家铺子,而其中,有许多是小小的酒馆。家家的酒馆都不空着。这里的人喝酒似乎都较为文雅,全然没有根鸟(46)在青塔或其他地方上见到的那么狂野与凶狠。他们坐在那里,用小小的酒盅,慢慢地品咂着,不慌不忙,全然不顾室外光阴的流逝。几条狗,在街上随意地溜达,既不让人怕,也不怕人。中午的太阳,也似乎是懒洋洋的。小镇是秀气的,温馨的,闲适的。
根鸟(46)走在阳光下,也不禁想让自己慵懒起来。
在杜府住了两日,根鸟(46)受到了杜家的热情款待,但他在心里越来越不自在起来。这天晚上,他终于向秋蔓的父母亲说:“伯父伯母,我明日一早,就要走了。”
秋蔓的父母似乎挺喜欢根鸟(46),便用力挽留:“多住些日子吧。”
根鸟(46)摇了摇头:“不了。”
秋蔓的父母便将根鸟(46)要走的消息告诉了秋蔓。秋蔓听了,默不作声地走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根鸟(46)就起了床,收拾好了自己的行装,将白马从后院的树上解下,牵着它就朝大门外走。
秋蔓的父母又再作最后的挽留。
根鸟(46)仍然说:“不了,我该上路了。”他说这句话时,不远处站着的秋蔓正朝他看着。那目光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神色,它使根鸟(46)的心忽地动了一下,话说到最后,语调就变弱了。
秋蔓默默地站着,一直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他。
杜府的老管家是一个慈祥的老头,就走过来从根鸟(46)手中摘下缰绳:“既然老爷和太太这么挽留你,小姐她……”他看了一眼秋蔓:“自然也希望你多住几日,你就再住几日吧。”
根鸟(46)就又糊里糊涂地留下了。
又住了三日,根鸟(46)觉得无论如何也该走了。这回,秋蔓则自己一点不害羞地走到了根鸟(46)的面前,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走。”
根鸟(46)不吭声。
“你是不愿意这样住在我家。你不是在路上对我说过,你要在米溪打工,挣些钱再走的吗?那好,我家米店里要雇背米的,你就背米吧,等挣足了钱,你再走。”
根鸟(46)不知如何作答。
“留不留,随你。”秋蔓说完,掉头走了。
根鸟(46)叫道:“你等一等。”
秋蔓站住了,但并不回头。
根鸟(46)走上前去:“那你帮我对伯父说一说。”
秋蔓说:“我已经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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