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写新小说的同时,天涯常客没有忘记打算与阿力宝离婚然后与娃娃头结婚的事情,这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目前的婚姻状态,与正在创作的小说中描写的情景一样,也是处在“转型”阶段,具体地说,就是从阿力宝“转型”到娃娃头,这么一想,他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厚道,但很快就为自己的不厚道找到借口,自己为自己辩解并不是他主动不要阿力宝的,或者说并不是他自己主动“转型”的,而是阿力宝主动翻翘的,或者说是阿力宝主动炒他鱿鱼的,这么一想,心里又自我安慰不少。这种自我安慰甚至影响到了写作,具体表现就是在写新作品的时候,不知不觉把小说中人物张绍康的转型归结为被迫,甚至暗示了这样一种观点——任何转型其实都是被迫的,不是显性的被迫就是隐性的被迫,这样一写,就又与人性扯上了关系,说明人性骨子里是惰性的,如果不是被迫,包括显性的被迫和隐性的被迫,那么,大多数人都不愿意主动改变自己的生存状态。
尽管自己为自己辩解了,但天涯常客毕竟还是意识到了厚道,既然意识到了厚道,就不能不厚道,于是,有那么一段时间,天涯常客甚至进行了自我反省,反省自己在婚姻问题上的“转型”是不是不厚道了,是不是喜新厌旧了,甚至由此想到了阿力宝的种种善举,比如在自己开公司的最后阶段,已经不能按时给员工发工资了,阿力宝主动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来支持他;比如阿力宝辞去国营单位一把手的工作,义无返顾地追随他来深圳,其实并没有享受人生的荣华富贵,最后竟然不得不回武汉自己重新创业等等。这么七想八想,竟然没有勇气“转型”了。
但是,婚姻的事情是双方的事情,并不以天涯常客一个人的主观意识为转移,正当天涯常客打算放弃“转型”并打算跟阿力宝重新和好之后,阿力宝却不干了。
天涯常客给阿力宝打电话,阿力宝态度更加恶劣,居然说:“你不要总是骚扰我!”
“这是什么话?!”天涯常客大声问,“我是你的老公,给你打个电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什么老公?你给了我什么?跟你这么多年,我得到什么了?”阿力宝的声音比天涯常客的声音更大。
“我是爱你的。”天涯常客声音小了。
“爱、爱、爱,你就知道爱!爱值几个钱?!”阿力宝的声音没有小。
天涯常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你傍边是不是有人?”
“没有什么人。有人怎么样?没有人又怎么样?”阿力宝的声音由小到大,由弱到强,并且很快就理直气壮,先声夺人。
“你……你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天涯常客仍然底气不足。
“就是这个意思。”
“就是什么意思?”
“就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天涯常客就是知道也会说不知道,至少,他不敢确认,或者说,他希望由阿力宝来确认。
阿力宝停顿了一下,问:“你没有看衣柜吗?”
“看衣柜?看什么衣柜?我看衣柜干什么?”天涯常客不明白。
阿力宝再次停顿了一下,说:“你先看看衣柜吧。”说完,把电话挂了。
天涯常客跑进卧室,打开衣柜,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比如没有发现阿力宝留给他的纸条什么的。但是,又感觉确实有点变化,但是到底是哪里变化,看不出来。
天涯常客又打开傍边的一格,这一格是阿力宝的。打开一看,惊呆了!怎么全挂着天涯常客的衣服?!
天涯常客的卧室不大,主要就是一张大床和一个大衣柜,大衣柜其实包含两个衣柜,并且每个衣柜都是双开门,里面的一个双开门属于天涯常客,外面的一个双开门属于阿力宝。衣柜分三层,最上面一个空间放散件,比如短裤袜子这样的东西,中间一个较大的空间是悬挂衣服的,最下面是一个内嵌的小抽屉,放诸如毕业证身份证房产证和存折这样的文件。阿力宝这个人的特点是喜欢买衣服,买各种各样的衣服,不仅给她自己买,也给天涯常客买。阿力宝给她自己买什么衣服,天涯常客从来不管,既然作为老公几乎从来不给老婆买东西,那么老婆自己买东西他还能管吗?但是,当阿力宝为天涯常客买东西的时候,他们常常争执,甚至为此还吵过,主要原因是天涯常客认为他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的衣服,说自己也不是艺人,有两三套能穿出去的衣服就行了,一天到晚买那么多衣服干什么?每当这个时候,阿力宝就拿出泼辣劲,吼吼声说:“也不花你的钱,白给你买衣服还有罪了?不识好歹的东西!”每次阿力宝这样一说,天涯常客就没话可说了,如果要说,比如说“什么你的钱我的钱?我们分家了?”那么,就肯定吵架,甚至打架。天涯常客不想吵架,更不想打架,所以就不说话。久而久之,天涯常客就攒了很多衣服,具体表现就是属于他的那个双开门里面挂了满满的各种各样的衣服,把挂衣服的木杆折断了,换上铁管,又折弯了,最后没有办法,换了不锈钢无缝钢管,才幸免折断或折弯。刚才天涯常客打开自己的双开门,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并不清楚,现在再打开阿力宝的双开门,清楚了。因为阿力宝把天涯常客衣柜里面的衣服挪了一部分到她的衣柜来了。天涯常客立刻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明白之后,就感觉自己受了侮辱,极大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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