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鱼的爸爸抬头看了一眼青铜的爸爸:“你们家要了?”
“我们家要!”青铜的爸爸说。
“我们家要!”青铜的妈妈说。
青铜的奶奶用拐杖捅了捅地:“我们家要!”
牛冲着天空,令人荡气回肠地吼叫一声,震下了许多落叶。
嘎鱼的爸爸站了起来:“你们家要?”他在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对不起,你们来迟了,我们家已要了。”
“村长刚才说了,还没有定下来呢。我们家不迟。我们家是在你头里说要领这闺女的。”青铜的爸爸说。
嘎鱼的爸爸说:“谁也不能把这闺女领走!”又说了一句,“你们家要?你们家养得起吗?”
青铜的奶奶听见了,走上前来,说道:“没错,我们家穷。我们家拆房子卖,也要养活这闺女!反正,这闺女我们家要定了!”
青铜的奶奶,是全大麦村人尊敬的老人。村长一见老人家生气,赶忙上前扶着她:“您老别上火,好商量。”然后用手指着嘎鱼爸爸的鼻子,“还算吗?算呀!看看一年下来,到底要让鸭子生多少只蛋!”
两家人争执不下。嘎鱼的爸爸本是犹豫不决的,现在却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后来,两家人就大声争吵起来,许多人闻声,便匆匆赶过来围观。
村长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有人就出主意:“既然是这样,就让孩子自己选择吧。”
众人都觉得这是好主意。
村长问嘎鱼的爸爸:“你看这样行不行?”
“行!”嘎鱼的爸爸觉得这个办法很有利于他。他用手指着村西头的惟一一幢瓦房说,“呶,那就是我们家。”
村长问青铜家的人:“这样行不行?”
奶奶说:“我们不会为难孩子的。”
“那好。”村长走上前来,对葵花说,“闺女,咱们大麦地村的人家,谁家都喜欢你。可他们就是怕委屈了你。咱大麦地人,一个个都是好人。你去谁家,都会对你好的。现在,你就自己选吧。”
青铜抓着牛绳站在那里,用眼睛看着葵花。
嘎鱼笑嘻嘻的。
葵花看了一眼青铜,站起身来。
这时,老槐树下一片寂静,谁都不吭一声,静静地看着葵花,看她往哪一家走。
东边站着青铜一家,西边站着嘎鱼一家。
葵花拿起了包袱。
几个阿姨哭了。
葵花看了一眼青铜,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一步一步地朝西边走去。
青铜低下了头。
嘎鱼看了一眼青铜,笑得嘴角扭到耳根。
葵花一直走到了嘎鱼的妈妈身边。她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嘎鱼的妈妈,然后用两只手分别从两个口袋里将两只鸭蛋掏出来,放到了嘎鱼妈妈衣服上的两只口袋里。然后,她一边望着嘎鱼一家人,一边往后退着。退了几步,她转过身来,朝青铜一家人站着的方向走过来。
众人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的移动而移动着。
青铜的奶奶,用拐棍轻轻敲了敲青铜依然低垂着的脑袋。
青铜抬起头来时,葵花已经离他很近了。
奶奶朝葵花张开了双臂。在奶奶的眼里,挎着小包袱向她慢慢走过来的小闺女,就是她的嫡亲孙女——这孙女早几年走了别处,现在,在奶奶的万般思念里,回家了。
那天的下午,大麦地的人在一片静穆中,看到了一支小小的队伍:青铜牵着牛走在前头,牛背上骑着葵花,挎着小包袱的妈妈和奶奶、爸爸,一个接一个地走在牛的后头。
牛蹄叩击青砖的声音,清脆悦耳。
使大麦地人感到奇怪的是,小女孩葵花一夜之间就融入了那个家庭,甚至还要更短暂一些——在她跨进青铜家门槛的那一刻,她已经是奶奶的孙女,爸爸妈妈的女儿,青铜的妹妹。
就像青铜曾是奶奶的尾巴一样,葵花成了青铜的尾巴。
青铜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几乎没有用什么时间,葵花就能与青铜交流一切,包括心中最细微的想法,而且这种交流如水过平地一般流畅。
悠闲的或忙碌的大麦地人,会不时地注目他们:
阳光明亮,空旷的田野上,青铜带着葵花在挖野菜,他们走过了一条田埂又一条田埂。有时,他们会在田埂上坐一会儿,或躺一会儿。往回走时,青铜会背上一大网兜野菜,而葵花的臂上也会挎一只小小的竹篮,那里头装的也是野菜。
下了一夜大雨,到处都是水。
青铜、葵花,一人穿着蓑衣,一人戴着一个大斗笠,一人拿着渔网,一人背着鱼篓出了家门。雨丝不断,细细地织成银帘。那么大的田野,就他们两个。天空下,是一片湿漉漉的安静。他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会儿,青铜不见了——他下到水渠里用网打鱼去了,只见葵花一人抱着鱼篓蹲在那里。一会儿,青铜又出现了——他拖着网上来了。两个人弯腰在捡什么?在捡鱼,有大鱼,有小鱼。或许是收获不错,两个人都很兴奋,就会在雨地里一阵狂跑。青铜跌倒了——是故意的。葵花见青铜跌倒了,也顺势跌倒了——也是故意的。回来时,那鱼篓里尽是活蹦乱跳的鱼。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曹文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