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总是散射着炫目的光亮。万物的生长,因了这热气,便变得很生猛。大路两旁的白杨树,看着看着,就技叶茂密起来,苍绿起来,大路就罩了黑黑的浓荫。宿舍门口的小河边上,那柳树的万根柔条,因缀满了叶子,不再像春季那样轻飘了,若无大风,总是不动地垂挂着。水面上的那些植物,一日一日地蔓延,不几日就将河面覆盖了。用水的地方,被拨开―块,于是水面上就像有了―个窗口。那水是深蓝的,阴凉的,叫人禁不住想撩起来擦一擦汗津津的脸。
这季节,教室与宿舍都是难熬的,我们几个便常常到户外去,或在河边的树荫下扔一张草席,躺在上面看书,或找一只船,到大河上去嬉闹,观望河上的忙碌。学校几乎不怎么上课,即使上课,一个个也心不在焉,课堂纪律很乱,老师也不说什么,仿佛天下课堂本就如此。虽有时觉得无聊,可很多时候倒也觉得很清闲,很快乐。中午时分,那太阳,热烘烘的,头顶上笼了―个金质的天盖,见着那些种田人戴着草帽,赤着脊梁,在田野上闷声不响地做活,倒觉得在一片阴凉中的自己,这样活着,真是拥有了一份可爱的幸福。
这天上午,我、马水清、刘汉林三个正在河边的柳荫下垂钓,谢百三汗淋淋地跑来了,说:“告诉你们一个特大新闻!”
马水清头也不抬,“你还有新闻!”
“不听拉倒!”谢百三抹了―把汗,随手―甩,我们的头上就像掉了一阵雨点似的。
“说,快说!”我和刘汉林都扔下了渔竿,半催半央求着谢百三。
谢百三说:“高三班的那个王维一不能再待在文艺宣传队了!”
“为什么?”我问。
“你们还没听说吗?他……”谢百三看了一下周围,压低声音说,“他跟林芳睡觉!”
马水清丢下渔竿,侧过身子听着。
谢百三说:“林冰,你是宣传队的,你还能不知道吗?你们夜里排练节目,有时要到点把钟,结束后,是不是总是王维―送村芳回家?”
“林芳家离镇子大约有一里地,要过一片很荒凉的地方,夜里,她不敢独自―人回去。”我说。
“天天送,天天送,就送出事来啦!”
“在哪儿在哪儿?”刘汉林着急地问。
“在大草垛底下。”
“是怎么知道的呢?”刘汉林又问。
谢百三说:“你问林冰,林冰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谢百三说:“陶卉没告诉你?”
我拿起渔竿就要捅谢百三。
谢百三说:“林芳怀孕啦!她跟陶卉是好朋友,就央求陶卉帮忙。陶卉就求了她老子。那个打胎的朱医生坏,偏追问林芳和谁睡觉了,林芳只好说了。消息就传出来了。”
我说:“这大概是瞎传的吧?”
谢百三说:“林芳前一段时间说有病,没能来宣传队排练,是不是事实?”
经谢百三这么―提醒,我真的相信了。
“那学校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我问。
谢百三说:“这个消息不知是谁告诉口水龙的。什么风到了他耳朵里,还能不扩散得什么人都知道吗?”
“学校把王维―开除出宣传队时,是怎么对他说的?”我又问。
谢百三纠正说:“不是开除,是让他离开。因为只是传来传去的,谁也没有当场抓住人家。汪奇涵对邵其平说,既然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再让王维―待在宣传队,影响不好。”
马水清又去钓鱼了,我、刘汉林和谢百三,还在津津有味地咬嚼着这个话题,心里很有要弄清楚―切细节的欲望。谢百三为自己先我们掌握这―消息很是得意,就像他有家财万贯,而我们一贫如洗,要靠着他施舍―样。不知是他真的听说的,还是他想加强他的“万贯家财”的感觉而临时想像编织的,他居然说出许多细节来,甚至说到林芳在手术台上裤子都脱了,那朱医生却追问着不肯下手。说这话时,谢百三脸上大汗淋漓,仿佛是他给林芳打的胎。我们也听得心一蹦一蹦的,面赤耳热。
马水清说:“谢百三,滚你妈的蛋!好像你当时猫在―旁偷看了似的!”
谢百三不好意思起来,“我也是听他们说的。”
白麻子敲响了午饭钟。马水清说:“不钓鱼了。各人拿了自己的饭,去镇上吃猪头肉吧。”
在镇上,我们遇到了许―龙。他见了马水清说:“马水清,你可有三天不来我理发店玩了!”
马水清笑了笑,拉了我们,直朝熟食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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