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房子(47)

2025-10-10 评论

  河上的风大起来,撩起桑桑的衣角,吹得他头发乱飞。
  桑桑突然仰望天空,做了一个双手向前一伸的动作。
  纸月一惊,手中的那束花丢在了草丛里。
  桑桑将这副样子在桥头好好地停留了一阵。但当他低头再去看滚滚的河水时,他突然有点胆寒了,就转过身来,走回岸上。
  鲜红的太阳还只剩下三分之一时,孩子们看见又一个人走上了剩桥:杜小康!
  幕色*里,杜小康走在高高的剩桥上,身子显得更加的细长。他一副悠闲的样子,仿佛走在一条秋天的田埂上。他走过去,走过去,就这么不慌不忙地走过去。然后,似乎双脚有一半站到了桥外,动也不动地立在晚风里、夕阳中。再然后,他坐下了,将两条长腿很轻松地垂挂在桥头上。
  一个男孩叫起来:“杜小康!”许多孩子一起叫起来:“杜小康!杜小康!”很有节奏。
  杜小康头也不回,仿佛这天地间,就他独自一人坐在犹如万丈深渊的断桥头上。
  太阳终于熄灭在了西边的芦苇丛中。霞光将杜小康染成暗红色*。他的头发在霞光里泛着茸茸的柔光。
  终于有一条大船过来了。
  摇船的那个人叫毛鸭。
  孩子们不再去看杜小康。此刻只有一个心思:上船、过河、上岸,去学校背书包,赶紧回家。他们一起叫起来:“把船靠过来!把船靠过来!……”
  毛鸭很生气:“这帮小屁孩子,全没有一点规矩!”不肯将船摇过来,往对岸靠去了,那边有他家刚割下的麦子,他要用船将麦子弄回家。
  蒋一轮让孩子们别乱喊,自己亲自对毛鸭喊:“麻烦了,请把船弄过来,把这些孩子渡过河去,天已晚啦。”
  毛鸭是油麻地的一个怪人,生了气,一时半会消不掉,只顾将船往岸边靠,并不答理蒋一轮。
  孩子们就在这边小声地说:“这个人真坏!”“坏死了!”“没有见过这么坏的人!”
  顺风,毛鸭听觉又好,都听见了。“还敢骂我坏!”就更不肯将船弄过来。
  眼见着天就要黑下来了。远处的村落里,已传来了呼鸡唤狗的声音。晚风渐大,半明半夜的天空,已依稀可见几颗星星了。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人影从断桥头上垂直地落下了,发出随的一声水响。
  “是谁?”蒋一轮大吃一惊,问道。
  “是杜小康。”
  但马上有人回答:“不是杜小康。杜小康已经回来了。”
  “杜小康!杜小康在哪儿?”蒋一轮问。
  “我在这儿。”杜小康在人群里举起了手。
  阿恕举起了手中的衣服:“是桑桑。他说,他游过河去,跟毛鸭好好说一说,让他把船弄过来。”
  孩子们都站了起来,看着被朦胧的暮色*所笼罩的大河:河水被桑桑划开,留下长长一条水痕;不见桑桑的身子,只看见一颗黑色*的脑袋正向对岸靠近。
  蒋一轮喊着:“桑桑!”
  桑桑不作答,一个劲地游,不一会工夫,这边岸上的孩子们就看不清他的脑袋了。
  过了一会,桑桑在对岸大声说:“我游过来啦!”
  孩子们互相说:“过一会,船就过来了。”同路的孩子,就商量着一起走,谁先送谁回家。
  但是过了很久,也不见对岸有动静。
  阿恕就把手圈成喇叭,向对岸喊:“他是校长的儿子!”
  不少孩子跟着喊:“他是校长的儿子!”
  刚有点动摇了的毛鸭一听,心里很不服气:“校长家的儿子?校长家的儿子就怎么啦?校长家的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校长家的儿子就是人物了吗?拿校长来压我!校长也不是干部!我在乎校长?!”他根本不再理会只穿一件小短裤的桑桑。
  又过了一会,这边眼睛亮的孩子,就指着大河说:“桑桑又游过来了,桑桑又游过来了……”
  岸边一片叹息声。一个路稍微远一些的女孩竟然哭起来:“我不敢一人走……”
  蒋一轮很恼火:“哭什么?会有人送你回家的。”
  纸月没有哭,只是总仰着脸,望着越来越黑的天空。
  这时,杜小康爬到河边一棵大树上,朝对岸大声叫喊着:“毛鸭—!你听着—!我是杜小康—!你立即把船放过来一!你还记得我们家墙上那块黑板吗?一一还记得那上面写着什么吗?……”
  一个叫川子的男孩,捧着碗去红门里买酱豆腐时,看见杜雍和记帐的小黑板上都写了些什么,就对周围的孩子说:“毛鸭欠着杜小康家好几笔帐呢!”
  杜小康没有再喊第二遍,就那样站在树丫上,注视着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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