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长周山川不动声色地听着,听完了,说了一些话,这些话让魏海烽听着大不入耳。厅长周山川说:“组织上任命赵通达同志为交通厅秘书长,主要是考虑到两个方面的因素:首先,通达同志在交通系统干了快二十年,对项目运作中的各个环节非常清楚,对可能产生的腐败问题,可以抓得很准,这比找一个外行要好;第二,通达同志人很正派,没有私心杂念,原则性强,政策性强,这样的人来做秘书长,领导放心。我们大家都知道,目前的职务犯罪很厉害啊,昨天省纪委徐书记找我谈话,就当前我省职务犯罪的形势特点,预防职务犯罪的重大意义、工作机制、方法措施等方面说了很多,并且指出,预防职务犯罪,关键在党,人人有责。每一个国家干部尤其是领导干部要以对党和国家、对家庭和自身高度负责的精神,切实做到政治上清醒、工作上清正、经济上清廉、生活上清白,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官,自觉抵制和预防职务犯罪。”
赵通达的脸色越来越舒展,舒展到最后,内心深处陡然升起一丝不安。以他对厅长的了解,厅长越是公开给一个人戴高帽子,越表明他实际上的不支持。果然,最后平兴高速的评标方案定下采用魏海烽的“综合评标法”,同时标办主任也定下是洪长革。不过作为平衡,张立功调到基建处任代处长。张立功跟赵通达说:“秘书长,你怎么不想想,采用你的评标方案,固然是防止了魏海烽以权谋私,但想捞一把的可不止是魏海烽啊。你把别人升官发财的路都堵死了,人家怎么可能采用你的方案?”
赵通达坐在办公室里生了两天闷气,终于还是去找了厅长周山川。他不能当这么一个毫无实权完全不被重视的秘书长。以前做基建处处长,好歹手里还握着几个工程,说出的话来还有点分量;现在安排个秘书长,抓抓廉政,听着好听,结果呢,根本没有人拿你的话当回事儿——在交通厅这么一个地方,赵通达太知道什么叫权力了,权力简单地说,就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体现在人事安排上,另一方面体现在规则制定上。
赵通达见了厅长,没有直接从权力分割入手。你总不能说因为提拔了你赵通达坚决反对的人做了招标办主任,你就说人家不尊重你赵通达的领导权威吧?至于评标方案,本来就有两种,定哪种都说得过去,凭什么就得定你赵通达提出来的呢?可是,这些话都放不到台面上,而且赵通达也知道,如果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几次,赵通达在交通厅的领导权威不要说低于魏海烽,很有可能最后混得连洪长革都不如。
厅长周山川最近为自己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对于周山川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明年到点退休还是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他也在积极找关系,找领导。所以,他根本没心思听赵通达说话,他只是巴望着赵通达赶紧说完赶紧走。
赵通达当然懂得在领导面前说话要言简意赅直奔主题,所以他一坐下就说:“厅长,我耽误您几分钟时间。我和魏海烽是同学,前后脚进的交通厅,他前我后;前后脚提的正处,我前他后;前后脚提的副厅,他前我后。这样的一种经历和关系,在大家眼里,很容易被看成是竞争对手,事实上不是这样,事实是我们私交一直很好——”
“通达,你是什么人大家都了解。你做事的出发点首先是从工作考虑,包括你提出合理低价法,包括你反对洪长革做这个招标办主任。”厅长敷衍着。
赵通达一本正经地点头:“我提出合理低价法是从工作出发,也是出于对魏海烽同志的关心爱护。洪长革同志,我就不多说了,我认为他过于油滑,这样的人很难胜任招标办主任的工作。”
“通达,你是不是发现海烽有什么问题了?”厅长决定长话短说。他的五十九岁已经过了一半了,还有小半年就该六十了,确切地说,还有四个月零七天的时间。
赵通达显然没有体会到厅长的用心,他被厅长这么一问,反而以为厅长要深入细致地了解情况,立刻如大河上下,顿失滔滔:“众所周知,丁志学一直在盯着平兴高速,而魏海烽的弟弟魏海洋和丁志学的关系异常密切。据我了解,这种密切恰是从魏海烽提副厅主抓平兴高速之后开始的,由此可见丁志学的目标和动机。……当然我不是说魏海烽现在有什么问题了,但是厅长,我们得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啊!上面为防止领导干部犯罪下发了关于子女配偶从业的种种规定,堵死了有人想借子女配偶之名发财之路,于是现在又有人钻起了兄弟姐妹亲戚朋友的空子。厅长,这样的案例已经不少了,这样的教训应该引起足够的警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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