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了下来,问道:“你等谁?”
霍桑喝了一口雨前,又给我斟了一杯,含笑道:“我等你。其实,今天我已喝了两次茶,我刚才从湖心亭来。”
“你到湖心亭去?干什么?”
“喝茶。”
“不是。你平日常诅咒那些喝茶的人的无聊,你自己决不会无缘无故去做菜馆撑头。你是去探听甘东坪的吗?”
霍桑嘻了一嘻,点点头,便摸出纸烟来烧吸。
我诧异道:“你想这老人也有关系?”
霍桑吐了一口烟,答道。“我为周密起见,对于任何一条可能的线路,都不能轻视忽略.不过我调查的结果,在时间上这老人并无关系。我知道他真是湖心亭的常川的老顾客,每天一清早就到,到十一点钟才回去,的确是风雨不更。今天早晨八点九点之间,他正和另一个老茶客着围棋,不曾离开过一步。”
我道:“唉,这就是你半天工夫的结果?”
霍桑吐出一缕烟雾,仍安闲地答道:“你还不满意?……哼!你的眼睛里在告诉我,你有更好的消息给我?是不是?”他的头凑近我。
我微笑着答道:“正是,我所知道的消息,比这个也许高出十倍。不过这不是我直接得来的。”我随即把施桂告诉我的消息说了一遍。
霍桑听了,反不及先前那么起劲,仍自顾自地吸烟,分明绝不认为惊奇。我倒有些儿失望,摸出纸烟来解闷。
我又道:“这消息你莫非早已知道了?”
霍桑仍缓缓地点着头,答道:“是啊,我知道得比这个还详细,并且是直接得来的!”他说时瞧瞧他的手表,又侧着身子向阳台下面瞧了一瞧。
我问道:“你不是在等候什么人吗?”
他仍没精打采地说道:“是,我等一个卖豆腐花的朋友。”
我烧着了烟,笑道、“哈!你调查的成绩,一定不止于你刚才所说的一点。你还卖关子!”
“我可曾卖关子?你自己心太急了啊。刚才我只说出了一点,你的脸上就表示不满。”
“唉,不错,我承认太冒失。现在请你告诉我,你查明了些什么?”
霍桑点点头,又吐吸了几口烟,才开始陈说他的调查经过。
他说道:“姚国英所报告的,今天早晨有一个西装少年到那小弄里去,我也已知道,但我所知道的,比他更确定和详细。这少年就是丽云的情人,我敢说也就是画那几张催命符(28)的主角。他在今年夏天,差不多每晚上都去和丽云厮玩的。在最近的两三星期中,他忽绝迹不来。今天早晨七点半左右,他又来过一次。他今天穿一身藏青有白线细条纹的西装,分明又是来瞧丽云的。”
霍桑说到这里,又略略停顿,重新把身子凑近阳台边去,向街面上探望。
我乘势道:“这消息当比较详细了。但你从哪方面探出来的?”
霍桑把右手张开了五指,向我演了一个手势,答道:“我化了这个代价买来的。刚才你总也瞧见那小弄里有一个粘火柴匣子的老婆子里?”
“伊不是戴铜边眼镜的吗?”
“正是。伊姓毛,伊的儿子叫毛瑞龙,是做铜匠的。起先伊还假装不肯多嘴-一其实伊道道地地是一个喜管闲事的太太——一后来,我借重了一张花纸才达到目的。不过这代价也很值得。”
“伊还说些什么?”
伊在时间上不能怎样确定。伊说今天早晨伊刚才开门,便看见那西装少年从伊门前经过。伊见惯了他,故而并没有特别留意。他当然是到甘家里去的,不过什么时候出来,伊也没有瞧见。据伊说,当夏天夜里的时候,伊常瞧见丽云和这少年在后门口卿卿地密谈,所以他是伊的情人,已完全没有疑问。
“但这少年的姓名地点,这老婆子谅来不见得会知道罢?”
“这希望固然太奢,但伊已告诉我他们间通消息的方法。
“唉!这一点确有价值!他们用什么方法通信?”
“据毛老婆子的观察,丽云平日的确难得出门。我又曾到这里的第十一分局去调查过,甘丽云的信也实在少见。但那老婆子觉得有一点非常可疑,就是在近来几礼拜中,每天傍晚有一个卖豆腐花的人一到,丽云总亲自出来买一碗豆腐花。伊家里有不少仆人,伊何必亲自出来?这一点自然要引起人家——尤其是那毛老太——一的怀疑。并且有时候甘家后门关着,那卖豆腐花的无锡老头儿,总要在后门高声喊叫;假使不开门,他竟会上前去敲门。这一点,却是经过了我的提示,那老妇才想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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