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几分钟,短发护士喊她,她走过去,把嘴里的体温计取下来交给她。短发护士对着光仔细看看,说三十九度五,她一边说一边惊讶地看着她,并撕下一张单子,催促道:“快去挂号。”
不知道天空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白的,在灰底子里透出朦朦的亮光,然后那些亮光逐渐地明朗,白天就来了。
她躺在靠窗户的躺椅上,手背上插着针管,她注视着天空变化无穷,光线神奇莫测,在一切明亮之后,她看见窗外树枝上的叶子已经开始发黄。
整整一夜,输液室里几乎座无虚席,有人咳嗽,有人呻吟,孩子在哭泣,以及压低了的说话声。
短发护士走过来,看了看悬挂在铁架上的药瓶,她侧面的立体感更强,站在窗边,可以看出帽沿边露出的头发是染过的,她笑了笑,对乔英伦说:“快完了。”
“谢谢你。”
“不用谢,别忘记你的东西。”
“好的。”
大约过了十分钟,短发护士把插在她手背上的针头拔了下来。
她坐起来,除了虚弱,其他感觉良好。她跟着短发护士走到服务台,短发护士打开台下的柜门,拿出她的包,递给她。
“*****和病历都在里面。”她说。
“谢谢你。”
“不用谢。”
“请问,”她说:“今天星期几?”
短发护士想了想:“星期天。”
她朝她笑了笑,这个女人,她想,我终生难忘。
她走出急诊室的大门,楼前有一排树,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树、叫什么名字。早上,阳光还有些冷淡,卖早点的摊位聚合在医院门口,她忽然想起字纸篓边上的那团纸,还有纸上的名字,她摇了摇头,想把他从思绪里摇掉。
她有点饿,在早点摊前看了看,觉得对白稀饭还有些味口,她买了一碗,坐在小桌前,旁边有几个吃早点的人,他们都面带倦色,今天是星期天,附近没有住宅楼,他们不是病人就是病人的家属。她吃着,越吃越有味口,又买了鸡蛋和烧饼。
她吃完早点,有了力气。她尽量不去想那件事,她需要时间。
汽车离同城越来越远,同城山看不见了。
她坐在车箱后面,除了一个带小孩的妇女,其他几个都是单身旅客。
车里在放广播,一个男主持人正读着听众来信,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在读爱情故事。时间还不到上午九点,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暖洋洋的。她听着那个声音,嘴角挂着嘲讽,她想如果我的故事被这个男人读出来……一个和十个……她微微笑了一下,对于听众来说,这更像一个笑柄吧。
在医院门口,她给孙婷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没有人接,她又给史号哲打电话,只拔了前几位号码,她就把电话挂断了。
她哪儿都不想去,什么朋友都不想见,她很要面子。她走在街上,觉得到处闹哄哄的。她想起了沁里,那儿非常安静,阳光温暖,有小桥流水、船和人家,谁也不认识她,不需要她微笑和说话。
她不敢确定自己的勇气,但她独自一人,坐上了去沁里的汽车。
她有点疲倦,那个声音把故事读成了催眠曲,这可真什么,她替那个写信的读者心酸,渐渐地,她睡着了。
在睡梦中她看见一道绿色的光,非常刺眼,她很害怕,又想把它看清楚,可是她发现自己的眼球掉到了地上,她趴下去用手摸索,除了那道光,她什么也看不见,她小心地触摸着,可是绿光在她面前动来动去,像是故意的,每次她快抓到时它就闪一下,焦急使她有了一点意识,她不能肯定,那道绿光是否就是她的眼球?
她醒了,刺眼的阳光又使她闭上眼,感觉四周碧绿一片,这是光的效应。她的心跳得厉害,呼吸也粗重,她被吓着了。她伸手摸了摸眼睛,眼睛还在。她睁开眼,从包里取出镜子,果然还在,只是多了一点倦意。
她把头仰起来,忍受着。
窗外的景色和他们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多大区别,田野、农舍还有池塘。她真得怀疑自己的勇气。
她打开包,想再翻一翻通讯录,可是通讯录不在包里。她把包里的东西逐一拿出来:手机、钱包、病历、几张*****和口红,没有通讯录。她想了想,昨天傍晚她坐在沙发里,一边翻着通讯录,一边在纸上写名字,她不记得她写了哪些人的名字,最后,她把那些纸团起来扔进字纸篓里。她记得她去收拾衣服和日用品,从橱里找出一个包,把东西放进包里。那本通讯录,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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