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毛道:“那可和昨夜的情形大不相同。那天戏散场时已经半夜后一点钟。我回到这里时,楼上楼下已没有灯光,大门也已锁上。我开门进来,回房去睡。一些没有异样。”
霍桑丢了烟尾,又道:“好,昨夜里你进了大门,就回你的门房里去,不曾到这客室里来过吗?”
老毛道:“没有——先生,你总也明白,我不便进来啊。”
“那末,回房以后,你又怎样?”
“我已告诉你了啊。我涂了一些万金油,喝了一杯冷茶,马上就睡,一睡下去就睡着了。”
“这样说,那个客人什么时候去的,你也不知道吗?”
“当真不知。我睡着以后,直到那枪声发动,才被惊醒。等到我穿好衣服皮鞋走出来时,瞧瞧大门,依旧虚掩着没有下锁。那时李老爷跟金梅也已下楼。我听得李老爷在客室中乱叫:‘谁打死伊的?谁打死伊的?’我才知道王小姐已出了毛病。我走上石阶,看见正门开着。我把门口的电灯开亮了。发见门口里面的地板上,有几个奇怪的脚印,我就喊起来。李老爷跟金梅也出来了。”
“那时你就用木板将足印盖起来吗?”
“是的,因为我既然知道半夜里有一个奇怪的客人,天又下着雨,这地板上的足印,当然很有关系,就回到房里,抽了几块铺板,盖在足印上面,才走进来。”
霍桑点点头。这点头的动作仿佛有传染性,影响到了倪探长。我记得倪金寿刚才听金梅报告时,曾怀疑老毛何以特别重视这个足印,现在听了他的解释,分明也认为合理,故而不期然而然地点点头。
霍桑又问道,“你说下去。以后又有什么动作?”
老毛道:“我们商量了一回。金梅主张打电话报告陆经理跟姜小姐。因为姜小姐是王小姐最好的朋友,常在这里出进,昨天下午也来过的。当金梅打电话的时候,我曾陪李老爷到二层楼上王小姐的房间里去瞧过一瞧,一些没有异样。伊的床上的被褥铺得整整的,没有睡过,好像王小姐回来以后,不曾上楼去过。”
“你们怎么能够进房里去?可是有房门钥匙的吗?”
“不是,房门没有锁。王小姐要让金梅进去收拾房间,故而伊出去时房间往往不锁的。”
“以后你就出去找陆经理和姜小姐吗?”
“是的。金梅的电话都打不通,、我就到快乐舞厅去找姜小姐,没有碰见。他们告诉我,伊陪了舞客到仙宫去了。我赶到仙宫,又扑了一个空。我跑痛了腿,才在光明舞厅里找着姜小姐。伊听得了这个消息,主张应得先报告陆经理。陆经理既然不曾回家,伊料想他总在什么旅馆里赌钱,就陪我走了好几个旅馆,却总没有找着,接着我就陪姜小姐回来。那时天已亮了。”
霍桑立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向老毛挥挥手。“好了,你回门房去罢,如果有什么别的话,再来叫你。”
老毛点点头,向倪探长偷了一眼,见没有什么反应,便马上回身走出去。
倪金寿也站起来向霍桑说:“这屋子里的四个人,已查问过三个,还剩一个老妈子吴妈,也许更有重要的情报。要不要去叫伊进来?”
霍桑点点头。倪金寿就走出会客室去。霍桑走到那低矮的钢条窗面前,站住了不动。他好像要吸收些新鲜空气,可是他的眼光注视着窗外的那棵在阳光里颤动的瘦细的月季。他的眉毛也紧蹙着,显见他对于这疑难的问题正在绞滤他的脑汁。
倪金寿的希望并没有实现。他希望那老妈子有什么更重要的情报,结果却等于零。吴妈是个四十岁以外的扬州人,圆胖胖的脸儿,配着一副不相称的小嘴小眼,正中央还耸起了一个朝天鼻孔,如果摄在胶片上面,只要这尊相映上银幕,不开口也够使观众们发笑。不但伊的嘴脸告诉我伊的脑筋不会十分灵敏,因为伊身体上脂肪的过剩,伊的动作也很笨拙。当伊蹒跚地走进来后,两只狭缝的眼睛只向我们三个人乱瞧,两只手也没有安放的场所,拉住了那件深蓝色的海昌市老式短衫的角,不住地捻卷。
伊的答语里面十句里倒有七八句“不知道”。其实伊只来了两个月,对于伊主人的复杂的生活方式,的确不能够领会。伊所知道的事实,也是我们早知道的;比较有价值的,就是伊证实了上一天十八日晚上,伊和金梅吃夜饭时,那赵伯雄的确来过。伊对于赵伯雄的状态,有过这样几句描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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