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后的归宿(5)

2025-10-10 评论

    “谁去报警的?
    “有一个陆健笙。”
    “陆健笙?——是不是那华大银行的经理?”
    霍桑一边扣着他那身藏青哗叽便服的衣钮,一边向我瞟了一眼。“你也认识这个人吗?倪金寿为了这个人,口气里有些着急。我想不到银行家的权势,竟也会波及到你这个弄笔头的人的身上。”
    我呆了一呆。“怎见得?”
    “你的语调和面容的表示,都给予我这样的印象。”
    “唉,我并不是因着他是银行家。他在社会上的确有相当地位。他是妇孺救济院的院董,银行联谊会的执行委员,又是平民工场的创办人——”
    霍桑忽摇着手阻止我道:“好啦,好啦。你且慢着盲目地崇拜,仔细瞧瞧他的人再说。你难道不知道社会上仅多那些套着‘名流’‘闻人’的面具,暗地里干着丧良无耻勾当的人吗?……好啦,别空谈。倪金寿似乎很着急,正焦急地等我们。走罢。”
    这时刚交七点三十分钟——四月十九日的早晨,星期一。从霍桑寓所到青蒲路,汽车的途程,只有七分钟。霍桑的汽车在二十七号门前煞住的时候,有一个派在尸屋门口看守的九十九号警士,忙走过来开车厢的门。他是熟识霍桑的。
    他把手在帽檐上触了一触,招呼说:“霍先生,倪探长等候好久啦。”
    霍桑点点头,跳下车去。我也跟着下车,随手将车厢门关上。
    这发案的二十七号屋子是一宅半新的小洋房,共有三层,外面用水泥涂刷,上下都是钢条框子的玻璃窗,窗内衬着淡黄色的窗帘,外观很精致。这时楼窗的一角受了大阳,正闪闪射光。这屋子是孤立的,门面向青蒲路,是朝南的:东侧临大同路的转角;西边是一小方空地。
    屋子前面有一垛短墙,墙上装着尖刺的短铁栅。那门是盘花的铁条做的,上端也有尖刺,都漾着淡绿色。我们刚踏进这铁条门,便瞧见左手里有个小小的花圃,约有八九尺深一丈半以上阔。圃中种着些草花,内中几朵浅红的月季,瘦小异常,受了夜雨的欺诱,嫣然开放,可爱又觉可怜。有几只瓷盆倒很精细,但随便放在地上,瓷面的四周已溅满了泥水,显得屋主人对于莳花的工作并不感到怎样的兴趣。右侧里也有一小方空地,有短冬青树隔着,不过已被那看门人的小小的门房占去了一大半,加着另有一株棕树,实际上已所“空”无多。
    我跟着霍桑走上那条阳光初照还没有干透的水泥狭径时,那瘦长身材穿一件玄细呢夹袍子的倪金寿探长,早已从里面迎了出来。
    “霍先生,包先生,劳驾了。这件事很奇怪——似乎有些儿麻烦。”
    霍桑微笑着答道:“那末,我不能不先向你致谢,你又让我有一个广开眼界的机会。”
    倪金寿又跟我们握了握手,领导着走上那三级水泥阶。霍桑的目光在地上和左右两旁流转着,显见他已在施展他的优越的观察力。我瞧见这水泥径上浮着一些儿泥,显见是从旁边花圃上经雨水冲过来的。花圃的泥地上,经雨水冲刷得非常平整。
    倪金寿忽向我作多余的警告。“包先生,小心,请从木板上走,地板上有着重要的足印呢。”
    那正门口铺着两三块旧木板,转接到左手里一个开着的门口里去,掩护着木板下面的足印。霍桑忽站住在门口外的一小方棕垫上面,蹲下身子,将木板移过一边,两行很显明的男子皮鞋的泥印,和一行女子的高跟鞋印,便赫然可见。倪金寿也跟着霍桑偻下了身子细瞧。
    “霍先生,这两行男子皮鞋的足印很清楚。”
    “真清楚。”霍桑跟着足印伛倭着一步步走向里面的门口去,似乎他正全神贯注,故而只随便应了一句。
    “这西面深的一组是进入时留的,东面一组比较淡的是出去的。不过女鞋的印,只有进入而没有出去,分明就是死者的足印。”
    “正是。这男鞋印一进一出,深淡的相差也不多。”
    倪金寿又说道:“这进出两组竟没有错乱交践。”
    霍桑忽旋转身子,指着近正门处,摇头道:“不,那边不是有交踏的男鞋印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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