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凤的头虽仍低着,但我因和伊的距离不远,可以瞧见伊的额角上满缀着细细的汗珠。伊的白巾又按到了嘴上去。伊的隐隐隆起的胸口,也起伏得很急,可见伊精神上所受的刺激,这时已到了最紧张的高度。
霍桑继续说道:“裘小姐,我已说过,我是有意成全你的。人家虽已拟定了你犯罪的推理,但因着我的反对,还不曾有过什么直接的行动。不过你此刻若想脱离这种危险的局势还来得及。你得利用这最后的机会,洗刷你自己的罪嫌。
伊又顿了一顿,才道:“我自己怎样洗刷呢?”
霍桑忙应道:“你但须把经过的事实,开诚布公地说明白,那你就可以把你自己从嫌疑的罗网中解放出来了。伊又想了一想,忽作坚决声道:“好,我也顾不得别的了!我来说明了吧!
有好多人们,都把“机巧”和“诈伪”,看做同一性质。因此,他们常批评当侦探的人,人格无论如何高尚,但在侦查的时候,到底免不掉“欺诈”行为。例如霍桑这一次和那女子谈话,口口声声说人家怀疑着伊,推测伊怎样怎样,他却和伊表示同情,相信伊并不如此。其实这完全是虚伪的。霍桑所说的人家,明明就是他自己。不过这不能说是霍桑的“诈伪”,却只能说是他的“机巧”。因为诈伪是用以行恶的,在法律上和道德上都有责任;机巧是用以克恶的,不但法律上没有责任,在伦理上也无所欠亏。所以霍桑平日的言行,虽处处光明磊落,但在探案时却又虚虚实实,兔起鸡落,不容易叫人捉摸。
那玲凤又经过了一度静默,开始说道:“震先生,我现在觉得我当真是错误了。不过这里面难言的隐痛,说出来不但伤害我寄父的名誉,连我自己也觉得十二分羞愧。所以我若非迫不得已,这种事实我实在不愿出口。我先前的所以说谎,你总可以原谅我吧?”
霍桑点了点头。我也仿佛受了暗示,又像引起了不自觉的同情,竟也不必要地同样点了点头。
裘玲凤又道:“现在我不能不说了。我的寄父虽是抚养我长大的恩人,但我实在不能不说他的行为未免不端。他生平不知糟蹋了多少女子。现在他年纪虽老,童性还未减退,他所以不满意我,也就因为我在这一点上不满意他。我所以至今容忍在他的家庭之内,就因为求学的缘故。我是一个孤零无依的人,现在已在师范二年级,若能再过两年,我得到了自立的技能,那我早就打算脱离这黑暗的家庭。”
伊低沉了头。伊的语声从惊恐而变为凄楚,足以引起人们强烈的同情。
霍桑说道:“莫非他也有过欺侮你的举动吗?”
伊答道:“正是。他的确有过这个意念,我始终抗拒着,不过我又不敢公然和他决裂。这就是我所觉得最痛苦的。”
“那么,你怎么会有肖照赠给他呢?”
“不,那照片并不是我给他的,却是他自己抢去的。”
“但照片上你还写着‘风赠’的字样啊。”
“是的。这照片我本想寄给——”伊忽又把白巾在嘴上一按,又顿住了不说。
霍桑接嘴道:“寄给另一个人吗?”
伊仍默然不答,伊的头低落得更厉害了。
霍桑又道:“寄给谁呀?——是不是寿康?”
伊又疑迟了一下,才鼓勇似地说道:“不是。我本想寄给海峰哥哥的。”
“唉,你和海峰一定有好感了。”
伊又仰起头来,纠正道:“这也不是。霍先生,你不要误会。我们也没有特别的情感。他曾向我讨过照片,我虽应允了,却一直没有照片给他。去年秋天我校里出版校刊,我摄了一张照,添印了一张,才打算寄给海峰,却不料在封寄的当地,被我寄父抢去。所以这张照片实在没有什么关系,请先生不要误会才好。
霍桑点了点头,仍瞧着伊的脸说道:“那么,你和寿康的感情究竟怎么样?
玲凤绝不犹豫地答道:“我和他并没关系,更无感情可言。我知道他是一个没有人格的男子。他也曾一再诱惑我,我非常恨他,却又非常怕他,因此,我在表面上也不敢和他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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