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说时,眼光凝注在寿康的脸上。寿康的眼睑忽很急速地眨动了几下。
他强笑道:“这些话非常有趣,比小说还有兴味。”
霍桑又不经意地继续说道:“正是。你就当小说所好了,那烟灰也曾经验过,是一种舶来品的公使牌。这种烟代价很贵,在现在的潮流之下,除厂一般奴性深入骨髓的所谓时髦人以外,吸这烟的人,已经不多;所以侦查起来,也比较容易。不过你一定又是不承认的。即使我立刻在你身上的烟区中搜出了同样牌子的纸烟,你也一定还要说仍然相同。对不对?”
寿康一听这话,他的右手忽机械似地举了起来,在他的外褂袋的外面摸了一摸。接着,他又急急放下了手,又把目光低垂下来,却不答话。
我暗忖这少年的狡猾资格,究竟还不能算已到极峰。他明明已陷进了霍桑的机槛。因为我知道霍桑的话,又完全是一种虚冒。他何曾把那纸烟灰验过?当时我也不知他怎样会瞧到这少年衣袋中藏着公使牌纸烟,事后他曾和我说明,却又不值一笑——原来他在寿康卧室中搜索农鞋的当儿,曾瞧见有半罐余存的纸烟。
霍桑又自顾自地说道:“后来,当你从你舅父家中出来时,你的举动更有趣了。你走到楼梯的转折之处,停顿了一下。你出后门时,虽然非常慌张,却绝不曾发生什么声响。我又不能不佩服你举动的敏捷。
霍桑说话的时候,外貌上虽是非常经意随便,其实地的眼光不时在那少年脸上输窥,可以证明他的精神上正十二分紧张。
梁寿康控制着他的声浪,答道:“霍先生,佩服的话,我应当向你说的。你能构造出这样一段故事,不能不说你的脑力的高明。”
霍桑忙接嘴道:“对不起。我却不能掠人之美。这故事并不是我构造的,却是另一个人说出来的。你总记得我曾说过还有人证啊。,’
“那么,什么人说的?”
“有一个眼见的证人说的。”
梁寿康的脸色变异了,两只手好像没处安放,拘挛似地牵了一革,忽紧紧地握拢。
“眼见的——?”
“正是。那人还有别的话,说到你在楼上怎样动作,和怎样行凶——”
“什么?说我行凶?”
“是啊。你不是也不承认吗?……我想我说的都是些空话。你如果知趣,倒不如自己说说,免得有许多隔膜。不过我并不是强迫你。说不说你尽不妨自己考虑。”
梁寿康的头又低了下去。他的手仍紧握着拳头,不过不是想用武,却表示他心中的焦急和踌躇不决。汪银林也像我一般,始终处在旁观的地位,不曾参加过一句。这时候,他却似找到了发表的机会,开始加入谈话。
他作劝告声道:“我想你还是老实说明了吧。你的行为已查得明明白白。现在你虽逞着利嘴,要想掩饰逃罪,实际上无非使你自己陷落得更深一些。你不如索性开诚布公地说明了,倒还有减轻你的罪责的希望。
梁寿康的心思果真有些儿活动了。他咬了一会嘴唇,一度抬起头来,像要被诚实说的样子,但他到底犹豫不决,没有这个勇气。我也觉得牙痒痒地忍耐不住,也想打几下边鼓,使他急速剖白,以便我们可以明了这案子的真相。不料这时候忽起了一个岔子,我的边鼓终于没有打成。
那许墨佣署长忽气喘流汗地赶进来。他一见我们,略略招呼了几句,便旋转身去,怒睁着双目,向架寿康哈喝:“好家伙,你干的好事!我险些儿上你的当!”接着他一边抹着额汗,一边向霍桑点头。“霍先生,你的眼光果真厉害。他真是凶手,动机就在谋财!这案子已完全没有疑惑了!
霍桑立起身来,先静静地向许墨佣瞧了一会,又回头向梁寿康瞟了一眼。接着,他忽又鞠躬似地弯了弯腰。
“署长,我很抱歉。你说这案子已没有疑惑,我却愚蠢得很,此刻反而有些疑惑起来了。
许墨佣呆了一呆,反问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霍桑道:“刚才我请你拘捕他时,确曾说过,他有行凶的嫌疑。现在我对干这句话,却自己怀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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