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意地问道:“那妖怪又出现了?这一次谅来比以前更猖獗些吧?
裘日升连连点头道:“对啊!对啊!……那是大前天——六月三十日。夜里的天气既热,我睡得很迟。我先在东厢房楼上那只靠窗的长椅上躺了一会,到了十一点钟光景,有些倦了,恐怕在窗口受凉,便从藤椅上回到床上去睡。我睡时没有把帐子放下,身上也只盖了一条薄薄的线毯。我本是面向里床的,睡了一会,偶然翻身,忽觉床前一团光明,使我的眼睛一亮。我定睛一瞧,有一个白色的怪物站近我的床前!这一吓几乎使我丧失了三魂六魄!哎哟!先生!我——一我-一”裘日升的声浪哽住了,厚厚的嘴唇颤动了,他的面色也变得像烧过的纸所。他的内心中的恐怖,不知已到怎样地步。
霍桑的脸色沉着,保持着暂时的静默。他放了支撑下颔的右手,身子坐直了些,又伸手把藤椅旁边的那把蒲扇取起,一边缓缓摇着,一边缓声问话。
“裘先生,你且定一定神。这个怪物究竟是怎样的形状?譬如方的,还是圆的,大的,还是小的。
裘日升又把那块湿淋淋的白巾,在他的面颊、额角,和头颈里用力乱抹了一阵,方才颤声地答话。
“那是一个浑身白色的人!
“人?一个人?
“一个人形。
“怎样高低?
裘日升疑迟了一下。“很难说,似乎不很高大。
“你可曾瞧见那人的脸?
“我——一我瞧见的。
“是男,是女?
“男!
“认识他吗?
“我——一唉!……”
霍桑的神经分明也紧张了。他又丢了蒲扇,两只手都撑住膝盖,身子更向前偻着。
他催迫道:“怎么样?你尽放胆地说。你究竟认识他吗?
裘日升仍期期艾艾地答道:“我——我——认识的。
“那末,是谁?”
“他——他——他是我的哥哥日辉——但他已在去年六月里患伤寒病死了。
霍桑忽把两手一挺,从藤椅上立起身来。他沉着目光走到书桌前面,从白金龙的纸烟罐里抽取了一支纸烟,又缓缓擦着火柴,把纸烟烧着。他旋转身来,把身子靠住了书桌的边,向来客沉静地瞧着。我也取起玻璃杯来喝了一口冰水,室中便完全静寂。
一会,霍桑又缓缓问道:“这真是奇怪了,以后又怎么样呢?”
裘日升答道:“我当时吃了一惊,呼叫不出,除了把线毯蒙住了头,再不能有什么动作。过了一会,我探出头来重新向外床瞧瞧,却依旧黑漆漆的,瞧不见什么。这时我才扳亮了电灯呼叫起来。除了那不能动弹的紫珊,和那一睡下去便像死一般的赵妈以外,其余的人都赶上楼来。说也奇怪,他们不但找不到什么,连我的房门也照样锁着。”
霍桑沉默不答,只顾吐吸纸烟。
我不禁插嘴道:“我想你是眼花瞧错的吧?”
裘日升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张大了一双小眼瞧着我,又努力把他的头左右摇动。
“包先生,决不,决不!这一次我还有更确切的证据。我现在带在这里。”他很郑重地伸手到衣袋里去,摸出一个长方的纸包。
我也站了起来,走到裘日升的面前,瞧他把纸包急急地打开。他的手指都瑟瑟颤动。那纸包裹面有一只双钱牌的火柴盒子。他又把匣子推开,里面只有一根烧焦的火柴,那焦梗并没有断,约有三分之一还没有燃烧。
裘日升说道。“霍先生,这火柴就是在我卧室中的镜台上发现的。”
霍桑把火柴匣轻轻接过,衔着纸烟走到窗口,细细地瞧了一瞧。他喃喃自语道:“是一种药水梗的火柴,火柴埂上浸过硫酸镁溶液,所以虽经燃烧,焦梗也不致中断。”
我接嘴道:“这种特别的药水梗火柴,市上确有发售。这是一种瑞典出品风牌火柴。”
霍桑点了点头,又回头问裘日升道。“你说这一根火柴在你卧室中的镜台上面发现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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