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一下,垂下浓密的睫毛:“很遗憾,我们卜总……
这一次运气不好,成了后者……“”她连早早的医药费也搭进去了?“魏晓日问。
“是的……她背水一战……除了在我一再劝阻之下,留了一点生活费,其余弹尽粮绝……”姜娅眼眶有些湿润。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以她的条件,很容易就可以找到新的工作。只是担忧这个心比天高的铁女人,该如何生活下去?
“既然一切已无法挽救,我觉得你就不必将这些告知卜总了。”魏晓日宁静地说。
“那怎么行?这是天大的责任啊!”姜娅惊呼。
“她的身体状况,实在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我看,你同夏践石先生谈谈好了,这样你就从法律上解脱了责任。至于善后事宜,你跟随卜总多年,替她将最后的事情做好,也不枉你们相处一场。姜女士,拜托了。”
姜娅点了点头。业务上的事,这一段都是她经手的,善后还是有把握的。她的点头还有另一番意思,她被这个医生对卜绣文的情意所感动。
“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吧。”魏晓日似是无意地挡住了通往卜绣文卧室的花径。
姜娅知道此时自己的慌乱神情,是不宜见卜绣文的。那是一个何等精明的女人,一下就会看出破绽来。她说:“魏医生,我也拜托您了。”
魏晓日在花园里转了半个时辰,待自己气息平静如水,才走进卜绣文的临时病房。
“你同梁秉俊先生谈了这么久吗?又出了什么事吗?”卜绣文已若惊弓之鸟。
“不。没有什么事。你好好休息就是了。”魏晓日轻轻地拍了拍卜绣文的额头。他喜欢她这种病弱的样子,如同一个婴儿。而且她还破了产,这就更好了。
魏晓日去见钟百行先生,一路上给自己打气:你呀你,一向对老师言听计从,今天可要顶住。
钟先生坐在宽大的皮椅上,微眯着眼,好像等着鱼儿自己上钩的老翁。
“血玲珑(63)的计划实施得怎么样了?”钟先生问。他胖胖的手指轻轻敲着宽大的写字台面,手法娴熟,好像那是一个虎背熊腰的病人的肋排。
“由于基因检查证实夏践石不是夏早早的生父,夏早早之母做了中止妊娠的手术,现正在休养,按您的指示,我们正在寻找夏早早的生父……”魏晓日简短地介绍了情况。
“就是说,我们,回到了出发地。等于什么也没有做。”老人平和地说。
“是的。”魏晓日说。心里想,现在的情形比什么都没有做时,要坏得多。卜绣文的身体和钱财,都受到了强烈的伤害,不可同日而语了。
“不要紧。让我们从头来。”老师不慌不忙很肯定地说。
“可是,卜绣文的身体……”魏晓日吞吞吐吐。
“用药。营养药。她毕竟是一个健康人,只不过是暂时的虚弱罢了。”钟百行轻轻吹了口气,表示这件事不足挂齿。
“可是那个孩子真正的父亲,还没有找到。”魏晓日隐瞒了梁秉俊必将破案的承诺,希望老师知难而退。
“找。千方百计地找。必要的时候,在缩小范围之后,可以从基因的角度,比照更早早的基因,认可疑人群中提取相关标本,这个问题不是不可解决的。”钟百行一下子就点到了问题的要害和处理的捷径。
魏晓日连连点头,知道先生是不好糊弄的,暗骂自己首战失利。但他不灰心,待老师刚说完,立即叫难道:“这方法好是好,但需要很多的资金。”
钟百行说:“夏家不是很有钱吗?我记得那女人说,准备了一大笔医药费。”
“那是以前的事了。近日,她的生意赔了,只够维持温饱。”魏晓日几乎掩饰不住自己幸灾乐祸的声调。在他的心目中,卜绣文的安危始终是第一位的。听到她破产的消息,他想这会使这个女人现实一些,不再一意孤行。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更希望此女一贫如洗,这样他和她就可以更平等,他就可以更好地保护她了。
钟百行轻轻抖了抖花白的眉毛说:“晓日,我有个奇怪的感觉,你似乎巴望血玲珑(63)方案不成功?”
魏晓日大惊,辩解道:“先生!我怎么会那样想?我只是觉得事情除了我们缜密的方案以外,其他的未知因素太多,希望很渺茫。”
钟百行说:“一个世纪以前,要说到征服肺结核,人们也都认为很渺茫。在进行医学探索的时候,医生必须有大无畏的精神。还要没有私心。”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魏晓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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