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子欣带着凤仪的画,踏上了去美国的道路。他本来计划除去往返时间,在美国只呆两个月,但去了之后不断有新想法与机会出现,便一再延期。他先在纽约以泰欣这个名字开办了一家公司,并写信让凤仪在国内筹集资金,接着又在华尔街交易所购得了经纪人座位一个,可以直接在市场上套购外汇。并且以泰欣公司的名义与英国、法国等到国聘定了直接代销人,将元泰在无锡生产的生丝直接输入欧洲市场。元泰生丝厂直到此时,方从根本上缓解了危机。
子欣孤身一人在美国忙碌,小安安也在一天一天的长当,安安度过周岁生日的时候,凤仪接到子欣从美国来的电报,说不日离开美国,回往上海。
此时已是1934年,凤仪整整三十四岁了,按江南一带虚岁的惯例算,她已经三十五岁了。她十岁逃离南京来到上海,已经在这儿度过了二十五年春秋。可惜这一年的春节,子欣还在归国的路上,节日刚过两天,邵元任便乘着节中赶往南京,为和兴争取政府支持打关系去了。
凤仪觉得一年到头,也就这几天可以稍微的喘息一下。过完春节石头就要开学了,他今年已经八岁,由于坚持练习功夫,他个头很高,身体结实,生性又肃穆温和,看上去倒像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小石头的年龄并不准确,凤仪按照他看起来的样子,把收养他的那一年定为两岁半,那么现在算起来,这个小家伙也已经四岁半了。他虽然有些胆小,却喜欢翻看画片,对凤仪画室中的东西很感兴趣,加上凤仪对他的要求十分严格,常常强调尊老爱幼,他的举止比刚来时好了许多。凤仪乘着大石头有空,便带上兄弟俩和安安,去小楼探望杏礼母女。安安年纪小,不懂什么,两个石头都很高兴。母子四人坐着小车来到楼前,凤仪按了门铃,没有人答应。她觉得有些奇怪,就算杏礼不在家,女仆也应该在。
她不死心,又在楼前等了一会儿,到底是初春,天气还有些冷,小石头便不高兴起来,他怕凤仪责怪,闷闷不乐地拽着母亲的衣角。石头向来不怕冷,神色如常,他觉得这一带的环境甚美,在阳光下十分好看,悠然自得的看了会儿景色之后,又担心凤仪抱着妹妹辛苦,便要抱安安。凤仪笑了:"妹妹太重了,你抱不动。"
"我抱得动。"石头固执地道。凤仪只得把安安交给他,他紧紧抱着安安,生怕把妹妹摔着了,安安便不舒服起来,不停地扭来动去,脸涨得通红。凤仪笑道:"妹妹找妈妈了,让我抱她。"石头信以为真,忙把小妹交还母亲。凤仪与儿子正站着逗弄安安,杏礼的女仆远远地看见了他们,慌忙跑过来,一边掏钥匙一边道:"袁太太,你怎么不按铃呀,小姐在家呢。"
"我按铃了,"凤仪道:"没有人开门。"
女仆忙低头噤声,打开了门。凤仪有些狐疑,问:"杏礼在哪儿?"
"她在阁楼上。"女仆期期艾艾地道。
"孩子呢?"凤仪追问。
"我去买菜的时候哄睡着了,"女仆见家里很安静,道:"可能还没有醒。"
凤仪把安安交给女仆抱着,又吩咐石头兄弟在客厅玩耍,自己悄悄地上了楼,女仆也不敢多言,忙着找些糖果分给兄弟俩。凤仪走到二楼与三楼的拐弯处,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烟味,难道有陌生的男人在?她觉得再上去多有不变,悄声下了楼,女仆见她这么快下来,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凤仪把她叫进厨房,先给了些钱,又细细地盘问,女仆也知道杏礼的生活一向由邵府出资,也不敢得罪凤仪,只得悄悄告诉了她,让她千万保密,不要说是自己讲的。凤仪气得在厨房里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让女仆带着孩子们,自己返身又上了楼。
她怕高跟皮鞋有声响,将鞋子脱了拿在手上,一直走到阁楼门口,方穿上鞋敲了敲门,杏礼以为是女仆,有气无力地喊了声:"进来。"
凤仪猛地将门推开,只见屋子里烟雾缭绕,厚厚的窗帘半掩着,几乎将阳光全部挡在了屋外。杏礼披头散发地蜷在美人塌上,正举着一杆烟枪,贪婪地吸食着。她透过烟雾见来人气势汹汹,不禁愣了一下,半晌方才认出是凤仪。
凤仪也不说话,上前一把夺过烟枪,然后走到窗边哗地拉开窗帘,杏礼连忙抬手捂住眼睛,觉得阳光刺的两眼又痛又难过。凤仪一抬手,将烟枪扔了下去。她返过身,又去拿桌上的烟膏。杏礼慌忙去抢,她到底吸了鸦片,人还根本没有力气,被凤仪三两下抢了过去,一把扔出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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