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处方(26)

2025-10-10 评论

  沈若鱼一时口拙。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青年时代的好朋友。说真话说假话都不好。
  我有一个朋友,得了你说的这种……病,就算是毛病吧。她很想找个可靠的医院治一治,不知你们收不收?沈若鱼结结巴巴。
  既然是这个病,又是你的朋友,治病救人,自然没有不收的道理。简方宁很痛快地说。
  沈若鱼松了一口气。
  你就是为了这件事约我出来的吗?简方宁追问。
  是……也不全是……沈若鱼没法掩饰自己初达目标的兴奋。
  好吧,那我们就说你的这个病朋友吧。院里事多,谈完了,我还得回院里去。病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啊?简方宁快刀斩乱麻。
  女的。女的。沈若鱼忙不迭地说。
  喔。女的吸毒者不大多。多大岁数了?
  和我差不多。沈若鱼有些紧张。
  喔,这个年纪的女人一般很少吸毒,这人性格可能有些古怪。简方宁沉思着说,可以告诉我她和你是什么关系吗?
  熟人……也就一般的认识关系……沈若鱼头上冒汗,也许是咖啡太热了。
  真是一般的熟人,你会这么热心?只怕关系要密切得多吧?简方宁不信。
  沈若鱼说,这个人你也认识,到时候见了面就晓得了。
  简方宁说,好。我知道你总有鬼名堂。只是你知道我们那儿现在床位十分紧张,排队住院的病人要等3个月呢,既然要走我的路子住院,你总得把病情说清楚些,这样我给门诊上的医生好打招呼。
  沈若鱼撇撇嘴说,那么复杂?一个院长,还不说了就算!连个后门都走不成?
  简方宁说,医院刚刚走上正轨,我得身先士卒。
  沈若鱼说,我这个病人保准遵守你们的一切规章制度,是个模范病人。
  简方宁说,你先别替她打保票。吸毒的人,你还不了解。不管以前是多么好的人,一沾上了毒品:就变成了魔鬼。特别是女人,不淫乱的极少。
  沈若鱼的脸,白一阵红一阵。
  简方宁看了出来,说,不讲你的朋友了,看你脸上挂不住了。你先给我说说,她吸毒有多长时间了?青皮还是黄皮?烫吸还是静脉?3号?4号?”…
  沈若鱼一脸迷茫,说,方宁,你怎么跟一撮毛似的,尽是土匪的黑话?
  轮到简方宁奇怪,说,若鱼,你不是代人寻医问药吗?这些都不知道,你到底了不了解你朋友的情况?别把一个在逃的犯人送到我的医院里!我可不想让公安局从我的病床上,把病人铐走。我落个包庇罪犯的过失不说,还坏了医院的名声!
  沈若鱼变了脸说,方宁,你想到哪里去了?那个病人她不是别人,就是我啊!
  沈若鱼想简方宁听了这话,一定得从矮椅子上跳起来,埋怨她忙上添乱。不想简方宁笑起来说,我猜就是你。只有你才会干这种匪夷所思的勾当。好端端一位良家妇女,到戒毒医院里装的什么鬼病人!
  沈若鱼被人识破了自己的诡计,反倒自在起来。她实在是说不得假话,盖子一挑开,轻松多了。
  你到底是为什么?简方宁问。不管出自什么动机,有人对自己的医院工作感兴趣,她还是很高兴。
  好奇。沈若鱼简短地回答。
  以前,中国没有吸毒这一说,所有的医学书上都没有教过这一课,所有的医生都不会医治这种病人,如果吸毒者也算病人的话。
  沈若鱼作为一个拥有高级职称的医务人员,对医学的这一独特领域好奇。作为普通人,她对这种生活在黑暗中的群体好奇。作为多年相知的朋友,她对简方宁现在的工作好奇,不知道当年那个温柔的妇产科护士,怎样面对颓废的吸毒者。每一位朋友都似是一出戏,亦悲亦喜地演出着。她不但想听她们说,更想实地观察她们是怎么生活着。
  有的人在许多年以后向你绘声绘色地追述当年的情景,以图证明或是说明什么。沈若鱼总是姑妄听之,心里打一个巨大的问号。她坚信人总是不由自主地粉饰生活粉饰世界,特别是粉饰自己的命运。在许多人的自传里,太容易看到人类所有的优秀品质,闪烁的都是光环。
  阔别多年的简方宁,把一片崭新的领域,隔了墙,戳了一个洞给她看。
  我决定化装侦察,深入到你的戒毒医院去。沈若鱼说。
  若鱼,那可不是好玩的地方。简方宁力阻。
  但我决心已定。你若把我当莫逆之交,就帮我。
  简方宁喝完一杯咖啡,站起身来。沈若鱼说,干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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