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吃饭的舞着空碗,吃完饭的用筷子头四处戳点,狂喜之色溢于言表。端着半碗汤的,直着嗓于拼命往肚子里灌,既怕损失了汤,又怕耽误了看好戏,烫得直吸溜。吃了半拉包子的,跟着摩拳擦掌,包子馅甩到了后脊梁上。有人合着庄羽吵闹的频率,猛敲不锈钢勺,好像一支恐怖的钢鼓乐队。更多的人挎着双肩,抱着两肘,豁着嘴唇,伸长了舌头,打算欣赏精彩节目。
这时从遥远的走廊尽头,走来一个佝偻着身子的汉子,一双阴郁的目光从蓬蓬勃勃的络腮胡须上方射出,让人不寒而栗。他挥着碗说,吵什么吵什么?闹得厉害了,护士把治安分队引了来,你们就xx巴老实了!
范青稞不知治安分队是个怎样的法宝,只见病人们安静了片刻。
碍着我们什么事了啊?治安分队来了也不该跟我们算账啊,是这娘们先闹起来的,要揍就揍她!大家众口一辞,闪开一条道,恨不能治安分队现在就闯进来,把庄羽人脑子打成狗脑子,立马拘走。
范青稞自然不满庄羽无理取闹,待看到病人们这般落井下石,又替庄羽不平,生出双重厌恶。
l床,今天是从最后的床号向前打饭,明天才是从你开始。独角兽老太说。
我知道。我是这院里最老的病人了,规矩能不懂?我定的是两个红烧肉,听外面吵吵嚷嚷,怕狼叼来的肉喂到狗嘴里,所以提前出来看着。你最后打给我菜,自然可以,但我放心不下,得在这儿守着,不犯法吧?
l床抽搐着嘴角,阴冷地说。
原来是三大伯您的肉啊。众病人嘻哈着,饶有兴趣地等着下文。
你倒要说清楚了,到底谁是狗?庄羽逞强,不肯示弱。
我只说我是狼。谁吃了我的红烧肉,谁就是狗。狗是狼变的,狼是狗祖宗,古来狼狗是一家,谁要当狗,大家就是亲戚。1床慢悠悠地说。
庄羽气得噎在那里干翻白眼。
众人嘻笑着,狼狗是一家,是一家啊#烘露猥亵。
支远走出来对老太说,奶奶,我这老婆特别爱吃肉,能否麻烦你一会儿到外面给买几个梅林红烧肉罐头,给她解解馋。我加倍付你钱。
老太说,该多少钱是多少钱,我给你买就是了。
众病人看再闹不出什么花样,悻悻散了。
1床的汉子一直蹲在犄角旮旯里,像看守出土文物似的监视着他的红烧肉。等到所有的人都打完了饭菜,老太把桶里的肉,连汤带水都盛进他碗。再好脾气,也用勺子在桶底刮出几个噪音。
三大伯并不计较,端着碗,走进13室。
你是谁?支远问。
我是我。三大伯答。报报你们的蔓子。他乜着眼,剔着牙问。
我们,没蔓子刚来,触犯了大伯您,还望海涵。支远忙着打躬作揖。
女人招子不亮,不识泰山,看你们初来乍到,我先放一马。你是条汉子,大伯看得起你,愿意交个朋友。同病相怜,有事言语。喏,这红烧肉,分你的小娘子一半。1床说。
噢,这位大哥,谢谢啦!只是既然如此;何必当初!庄羽伸出碗;接了肉,像所有被宠坏了的女人一般,不依不饶。
支远嗔怪道,这就是你不懂江湖上的规矩了,你到这里多长时间?满打满算还不够一天!大哥到这里多长时间?若是我听得不错的话,已是几朝的元老了,哪里能在你跟前栽了面子?一碗红烧肉是小,辈份在这摆着呢。是不是?大哥?
小娘子,你的这个爷们是个人才,不护犊子,是码头上可深交的人。看好了他,别光顾嘴里吃得流油,把身边这块肥肉丢了,叫别的女人抢了去!
l床摆出前辈的架式。
庄羽吃着人家赞助的肉,胡乱支吾着,心里却在暗骂:看你那个邋遢相,屎壳郎钻进花生壳,还想充好仁(人)?谅你在江湖上至多是个丐帮的小头目。
支远说,大哥,我们不识好歹,还承您多关照。
1床说,没的说。不过,有一句话,我可不爱听。
支远忙问,哪一句?
1床说,我不是大哥。是三大伯。
支远立刻改口,三大伯,我是看着您年轻,想当然,才叫乱了辈份。您别在意,我立马改过就是,庄羽,记住了,三大伯。
庄羽抹抹油嘴,甜甜地叫了一声,三大伯。
l床心满意足地走了。
庄羽转身啐道,他妈的乌龟王八蛋的三大伯吧!
门猛地开了。
众人吓了一跳,以为1床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佯装离开,实际是查看大家的反应。只有范青稞泰然自若,心想让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女人,吃点教训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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